谁也没有离开，谁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像三头守护着洞穴的猛兽，谁也不肯先行退让。

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天亮后，那扇门再次打开时，女主人最终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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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黎明，总是来得吝啬而迟缓。

天光只是一线稀薄的、近乎于灰的白，从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勉强勾勒出房间里静谧的轮廓。

林落晚其实一夜未眠。

或者说，是在无数个破碎的、被惊醒的梦境里浮沉。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的一切。

左边叶向晚小小的身体像只温热的奶猫，手臂紧紧地圈着她的腰，呼吸间带着甜甜的奶香。

右边叶凌霄睡得不太安稳，小腿时不时地抽动一下，嘴里还砸吧着，像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她的孩子。

是她亏欠了太多的宝贝。

可只要一想到客厅里的那三个男人，林落晚就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滞重起来。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副画面——

叶景和，他该是怎样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与失望？

他精心构筑的一切，他为她和宁宁规划的未来，被叶琛明的到来砸得粉碎。

昨夜他脸上那寸寸褪尽的血色，像一帧慢镜头，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叶琛明，他总是那样，清冷自持，永远用最平淡的语气，做最雷霆万钧的事。

他带着孩子出现，就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猝不及防空投了两枚最甜蜜的炸弹，直接炸毁了她的所有防线。

还有叶惊澜……那个永远肆意张扬，永远像火焰一样燃烧的少年。

他看似搅局，看似玩世不恭，可他最是执拗。

怎么面对？

她要以什么样的姿态，走出这扇门？

是叶景和的未婚妻？

是叶琛明两个孩子的母亲？

还是……默许了叶惊澜胡搅蛮缠的“小笨蛋”？

每一个身份，都意味着对另外两个人的辜负与凌迟。

林落晚的心，像是被三匹朝着不同方向的烈马疯狂拉扯，痛得几乎要四分五裂。

她做不到。

至少现在，她做不到。

于是，当叶向晚在她怀里动了动，小小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即将醒来时，林落晚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最懦弱，也最有效的决定。

她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将自己伪装成沉睡不醒的人。

*

客厅里，僵持了一夜的氛围并没有因为天亮而有丝毫缓和。

反而因为光线的介入，让彼此脸上那份压抑的疲惫与暗涌的怒火，都无所遁形。

酒瓶歪在一旁，杯中残余的酒液折射着晨光，像三滴凝固的琥珀色眼泪。

叶景和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但他依旧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身上那件柔软的羊绒衫有些褶皱，却无损他清隽温雅的气质。

他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用La Marzocco咖啡机，沉默地萃取着Espresso。

叶惊澜则没那么好的耐性。

他几乎一夜没合眼，此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银狼，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终停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巴黎尚未苏醒的街景。

而叶琛明，他坐在那张单人沙发里，姿态与昨夜别无二致。

仿佛一夜未动。

只有那串沉香佛珠，把玩的频率比平时快了几分，泄露了他看似平静无波的内心。

“刺啦——”

咖啡油脂萃取的声音结束。

叶景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走到吧台边坐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另外两人下达逐客令：

“天亮了，两位不回酒店休息吗？”

叶惊澜转过身，嗤笑一声：“哟，二哥，起这么早，扮演二十四孝好未婚夫呢？可惜啊，你的未婚妻正抱着别人的孩子睡得香甜，你这杯咖啡，恐怕是送不进去了。”

叶景和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骨节泛白。

他抬眸，“总比某些不请自来，只会用糖画哄骗小孩的无赖要好。”

叶惊澜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甚至拉开一张吧台椅，大喇喇地坐下，两条长腿交叠，一副准备在此常驻的模样。

“二哥此言差矣。”他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哄骗小孩，总比哄骗一个被伤透了心的女人要来得光明磊落。毕竟孩子单纯，给颗糖就笑，不像有的人，要演一出又一出的深情大戏，才勉强换来一个‘未婚夫’的虚名。”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主卧的门，轻轻地“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旋开了。

三个男人的动作，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投向那扇门。

是她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