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需要一个答案。

良久。

听筒里传来冗长而规律的“嘟——嘟——”声。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的那一刻，电话被接通了。

没有“喂”，也没有任何问候。

听筒里是一片死寂，只有电流细微的滋滋声，和一道平稳到近乎冷酷的呼吸。

他知道是她。

林落晚的心跳骤然失序，她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疼。

“你……”她清了清嗓子，“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久到林落晚以为他不会回答，久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然后，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才穿过电波清晰地传来。

“旺多姆广场，丽兹酒店。”

“我去找你。”

林落晚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

*

巴黎丽兹酒店，可可·香奈儿女士曾居住三十余年的传奇之地，旺多姆广场上最璀璨的明珠。

当林落晚站在那间可以俯瞰整个广场的帝国套房门口时，她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门没有关。

她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腕上那串熟悉的沉香佛珠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百达翡丽的复杂功能计时腕表，冷硬的金属光泽衬得他愈发清冷矜贵。

他手中端着一杯清咖，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

仿佛只是在享受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茶。

“为什么？”林落晚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

叶琛明缓缓放下咖啡杯，杯底与骨瓷碟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他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一份礼物而已。”他开口，声线平淡，“送给你的，但与你无关。”

好一个“与你无关”。

这是何等蛮横的逻辑。

我把全世界最璀璨的星辰摘下，放在你的窗前。

它因你而闪耀，但你无需承担它的重量，只需看着就好。

林落晚被他这种云淡风轻的口吻气笑了，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阵酸涩。

“我不需要。”她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走到他面前，从随身的画夹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封信。

信封已经有些泛黄，边角也起了毛边，看得出被主人珍藏了许久。

“你还记得这个吗？”

叶琛明看着那封信，怎会不记得？

那是三年前，他们离婚时，他亲手写给她的推荐信。

Eysian集团总裁的亲笔信，足以敲开欧洲任何一家顶尖设计公司的大门。

林落晚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信封上他那笔锋凌厉的签名，声音很轻，像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到巴黎的第一天，天还下着雨。”

“我在地铁站里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怀里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宁宁，手足无措。”

“然后，我的包被抢了。”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惊惶的杏眼里，此刻是一片澄澈的平静。

“所有的现金、证件、还有这封信，都没了。”

“我一个人，抱着一个只会哭的孩子，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身无分文。”

叶琛明放在膝上的手，在无人察觉的瞬间，猛地收紧。

骨节根根分明。

“我以为我活不下去了，”林落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种历经风霜后的释然，“可是，我过来了。没有这封信，没有叶家的庇护，我照样把我的孩子们养大了。”

她将那封失而复得的信，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像是在完成一个迟到了三年的告别仪式。

“叶琛明，我不需要一条街来证明我的价值。”

“所以，收回去吧。”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

林落晚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良久，她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从极深的地方传来。

“你……恨我吗？”

林落晚沉默了。

恨吗？

曾经是恨的。

恨他的冷漠，恨他的利用，恨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永远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可是现在……

她看着窗外广场上那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纪念柱，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个遥远的午后。

紫藤花开得极盛，后来她也从未见过。

那个少年从一片辉煌的淡紫色里向她走来。

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她和他身上，手里柠檬糖那个味道，她一直记得。

又酸又甜。

林落晚缓缓地转过身，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纤弱的身影，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