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梦春(33)
瞎之前这个节点就很微妙。
“那之后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来着?”宋呓欢脱口而出。
迟燃笑出声。
欺负这个词,实在带点可爱。
“欺负什么欺负,算是有些…”迟燃换成个成熟点的说法,“纠纷吧。有人改我谱子来着,瞒着我改的。这事发生在我瞎之后,所以我也是演出当天才知道。”
“这还不叫欺负!”宋呓欢本来是随便猜的,倒是没想到猜这么准,霎时间愤怒起来,“谁啊,为什么?”
“我之前的老板周庭,我没瞎的时候他签的我。”他说,“他也不是无缘无故整我,我瞎之前其实挺…挺傲的。管他是谁,不论是周庭还是甲方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是让我改谱,我一律让人滚蛋。”
宋呓欢听完半天没说话。
迟燃总是把瞎这个字挂在嘴边,她以为自己听得都习惯了,但真跟这种实实在在的事件联系起来,这个字就又变得刺耳扎人。
“我不看私信,还是钱宇说你给我发过消息。”他说,“本来没必要闹成这样,是我抱歉。”
宋呓欢有些难过,连没关系都说不出。
迟燃说得轻描淡写,但要真是那么平淡,他应该也不会那么憎恨改他谱子的人。
没等她继续想下去,他就笑着转移话题:“古董钢琴没法出镜,你视频怎么办?”
“不坏也没法出镜,我没想到学起来那么难。”她皱眉,“我本来打算用电子琴弹,但电子琴和钢琴谱也不一样,只能换曲子。”
“算啦不管了。”宋呓欢手一挥,“过完二十大寿再说。我明天要大过特过!!”
再一抬头,都快五点钟了。
他们没有再严格遵守两点到四点的约定时间。
钢琴坏掉之后,他们上钢琴课的见面主题就此消失。
他们每天下午的见面就变成单纯的见面,没有主题,就只是见面。
有时候看着迟燃摆弄各种乐器,有时候像今天这样聊天。
聊关于迟燃,关于她。
她知道迟燃是独生子,父母也在本地,家里有只肥硕的拉布拉多,狗不会导盲。
不仅不导盲,还总是挡路绊倒他。
知道他十五岁随意发在网上的歌爆火,那之后便成为邻里口中的天才。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天才。
…
她也跟迟燃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
比如,她老家在离这里挺远的某个小破县城,没山没海没河流,只有臭烘烘的油菜花。
比如,她那天哭是因为妈妈不让她见小姑,可小姑病得很重。
比如,她现在做视频挺赚钱,足够负担她的生活。
…
她说了很多,但还不够多,还有很多没说。
“那就,明天见吧?”迟燃说。
“明天见!”
宋呓欢起身走到客厅,跟钱宇打声招呼就去换鞋。她拉开大门,将一次性拖鞋塞进门口的垃圾袋里。正准备走呢,想起来包还在沙发上,她连忙转身去拿,顺手带上门,咔哒一声。
她没穿鞋,只穿着袜子,三两步走到茶几前。
王女士立的规矩,家里必须穿拖鞋,甚至客厅和卧室还得换不同的拖鞋。
尽管王女士不可能知道,但她这两三步还是走得蹑手蹑脚,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
刚拿上包,余光就瞟到人影。
迟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房间门口,侧身靠着门框。
他朝着门的方向偏头,神情认真。仿佛他不是在听刚刚那声关门的余音,而是在听什么不容错过的交响乐。
宋呓欢拿着包愣在原地,都不知道怎么呼吸,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每天关门后,她本该不得而知的他。
“啊!”
钱宇边脱上衣边出卧室门,露出白花花的腹部,看见她吓得嗷一嗓子,赶紧把掀起来的衣服放下。
他干笑两声:“宋神…还没走啊。你在的时候燃哥不让我光膀子,我以为你走了才脱的…不是耍流氓啊宋神。”
宋呓欢被他的尴尬传染了似的,也结巴起来:“啊…嗯,对,我刚包忘拿了,我…”
迟燃依然站在原地,但看起来也很错愕,不知是被钱宇那一嗓子吓得还是别的什么。
宋呓欢再次往门口走,这次迟燃显然在听她的脚步声,微微侧头。
路过他的时候,她转过来朝着他说了句:“明天见!”
迟燃清清嗓子,但出声还是哑:“明天见。”
宋呓欢当晚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满脑子都是他最后那句带点沙哑和不好意思的明天见,一晚上都没睡好。
生日当天,勤劳的寿星六点就爬起来腌制烤肉。
宋呓欢上午有两栋楼的团购要送,还要剪视频做生日直播,整天都挺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