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梦春(95)
疑问句,但不带多少疑问意味。
热水顺着他的头顶淋下来,他裹在蒸汽里,胸腔起伏着,水流忽快忽慢。她脸贴着他掌心,温热的水阻隔其间,怎么都不够贴合,不够尽兴。
迟燃垂下眼,泛灰调的瞳孔望过来,视线落在她脸上。
“你才是,想好了吗?”宋呓欢凝望着他,反问。
如果是她问他,这个问题就有些无厘头了。
可他的回答还是与水声一并落下来,清晰地说:“嗯。”
水温被体温衬得不再滚烫,流动的轨迹彻底改变。沾了水的外套被丢在地上,发出湿答答的声音。
呼吸忽然从本能变为碍事的事情,变为要克服的障碍,变为急切中难以顾及的琐事。
迟燃的热烈里带着许多难/耐,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他无法通过眼睛定位判断,便只好由指尖引路。
指腹比热水更烫,所到之处带来战/栗,漾起细微的涟漪。
他们彼此拥抱、探索,直到水汽蒸腾满溢,直到镜子被热气糊住,直到找到彼此的钥匙与开关。
“你很喜欢。”
他收回指腹,皱眉喘/息着靠近她,下定论。
他说的没错。
迟燃手部动作耐心而细致,温度残余在她每寸皮/肤上,感官的余热久久不散。
宋呓欢在某几个特定时刻,异常感激果果送她的生日礼物,让她没被这种过于陌生而又强烈的感受吓退。
没有害怕和不安,所以她全程没说过不要和停下,只说再来,好,就这样。
期间,她勇敢到去抢主动权,将对方的欢/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面这样,一面凶狠地吻上去,直到尝到腥甜的鲜血味道,不知是谁的。
“......你也是,你也很喜欢。”说着这么勇敢的话,可她嗓音变得很哑。
迟燃吸气,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那双总是空洞泛灰的眼忽然盛满许多内容,她看不懂。
心跳砸得人心口泛起麻意,分不清是谁的。
“我......”他刚开口就放弃,垂头吻她脸颊,以此挡住剩下的话。
“什么?”她追问。
“我……们试试别的。”
他将人拉出玻璃淋浴房,手探出去,擦掉镜子上的水汽,水汽凝成水珠,顺着镜子滚落下来。
水珠很凉,滴在身上就会打着细细的颤。
他不停地偏头与她接吻,每次吻完都越过她身体,反手捏着她下巴,迫使她目视前方。
宋呓欢没吻够。便反复侧过头去,找他的唇。
“嘿,朝前看。”他用点力气将人掰回去,逼她向前看,“难不成这镜子是给我看的吗?”
宋呓欢视线落在镜子上,躲闪着不敢落在实处。
蒸汽太多,尽管他才刚刚擦过镜子,但很快又凝结许多水汽,什么看不清楚,因而她刚才并未朝着这个方向想。
听明白的瞬间,她耳根爆红,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但他手上用力没让她扭走。
“看自己紧张的话,看我。”他气息不稳,“......看着我。”
被这句话蛊惑般,宋呓欢凝神看过去,他轮廓隐藏在薄薄的水汽之下,但足够看出线条流畅漂亮。
“......看不清,有水汽。”她不满足地小声说。
“那就擦。”
下一秒,他扣着她手背摁在镜子上。带着她,一寸一寸地擦过去,视线也一寸一寸地清晰.....
迟燃从头至尾都靠近她,体温贴紧体温,呼吸连着呼吸。轻柔的吻落在耳尖、发顶,尚未平息的浓烈感受在亲/昵的吻中化为缱/绻。
他将浴巾盖在她头顶,擦一会,吻一下。他擦得很仔细,连落吻都缓慢。
在这漫长的动作里,他们无言地沉默着,任由自己沉溺于温存的氛围中。
宋呓欢枕在他胸口时,耳边全是他的心跳。
她头发已经半干,海浪波纹般地散在他胸口,他用指腹捻着她的发丝。
“小粉。”他将发丝凑到眼前,轻声叫她。
“这么黑,看得见粉?”
“看不见。”他笑着说。
他指腹在粉发间穿梭着,仿佛于汪洋大海中追寻一条顽皮的鱼。
宋呓欢疲惫不堪,连手都抬不起,可她不舍得入睡。
“迟燃。”
“怎么?”
“迟燃。”
“小粉。”他也叫她,“干什么。”
“迟燃。”
“......在。”
宋呓欢还想再叫下去,尽管她刚才那会已经将这短短两个字翻来覆去念了无数次,但她没有念够。
不够。
这两个字本身带着无尽的缱绻,是她的美梦。她此生所有毫无保留的美好,都系于这两个字之上,怎么能够?
毕竟待到天光大亮,便是梦醒之时。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贴在迟燃唇上,与他接吻。那是个无关情/欲的、轻柔的吻,与什么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