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水(51)
蒋昱存这次终于堵到人,昨晚在朋友新开的台球室玩到半夜,回家了还得预习大学课程,凌晨四点多才睡,早上九点不到就来图书馆逮人。
这楼有五层,他愣是一间一间逛,终于在三楼阅览室找见康妙祎。
天气渐暖,她穿一件明媚柔软的嫩黄色连帽开衫毛衣、做旧的直筒牛仔,绑个低马尾,撑着下巴,低头写卷。
身后书架上一排接一排的现当代文学书脊,鸳鸯蝴蝶派的才子佳人传,舒婷北岛的朦胧诗,她背靠婉约文章,静静待在桌边,也像一则绝对吸引他的文章。
蒋昱存拎着帆布背包,挨近,坐她对面,姿态淡定地瞧她。
两人最近算是陷入了心照不宣的冷战,康妙祎表现大度,不知是不是装的,反正抬头先问好。
“早上好。”四下无人,她的声音坦荡荡。
“哪好?”他心情挺坏。
于是康妙祎顺意祝他“早上坏。”
他轻嗤,落下眼光,翻出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亮屏,把为她量身打造的申本资料和自己的存款都亮给她看。
无所谓了,他早就露馅过快,展露出濒临失控的占有欲,这个国她是非出不可。
“又来。”康妙祎撑着脸扫视屏幕,再望他半晌,“上楼聊。”
远处还有几个学生,她盖上笔帽,书包留桌上。
蒋昱存跟她身后,两人乘电梯上了顶层图书室。
五楼作为多余的未定专区,书没装满,储物间也全上了锁,一般没人来。
二人站在休闲区的密封圆窗边,康妙祎两手扶在身后的桌沿,斟酌道:“我不去,确定以及肯定,原因其实跟你解释过。你别说,我先讲完。首先我对留学没兴趣,对你的包养或者说资助也没兴趣,总不能我还得解释没兴趣的原因吧?性格、原生家庭、人生经历、学习认知都是原因,那得写篇小论文了。我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并且早就考虑得很清楚,不喜欢别人干涉。我会考上F大工科,大学搞点副业,凭自己的能力赚点钱,考研出来进大厂,也可能抡锤子搞科研,但最好做自由职业,我还想要多跟我妈待一起……总之,你在走一条特别好的路,我也要走我最想走的路,咱俩就各走各的,祝我们都前程似锦。”
蒋昱存面色渐冷,垂着眼,不看她:“然后呢,意思是咱俩谈异国恋。”
康妙祎对自己没信心,远距离恋爱在她这儿早晚都得完蛋,她犹豫几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其实,也可以先分开。”
“退回到朋友状态。”她脑子一热,顺坡下驴把狠心话提前讲。
蒋昱存瞬间抬眼看她,被断崖式分手搞得又懵又气。胸腔闷着一股燥气,上不来,下不去,一瞬间无比难过,难过到不知道先说什么话:“别开玩笑好不好。”
她要走,被他扯着手臂拽回来:“我不分。”
这场景莫名让康妙祎感到煽情,她把眼神放在他的衣摆,咽下上涌的情绪,尽量将话语组织得柔和:“太多事情,我很累了。我俩都挺累的,就这样吧。”
“我不累。”他感到喉间发堵,“你别这样行吗。真不想去我不逼你了。”
她不说话,一直垂着头,掉了几滴眼泪,被他紧握着手腕,僵持在原地。
她还有更绝情的想法没有出口:一段两个月都不到的校园恋爱而已,甚至到了腻烦期,分手没必要搞得生离死别一样,不谈又不会死。她确实喜欢他,但不在一起也不会立即就死掉。
蒋昱存执着将人留在原地,声音低低的:“求你了。”
她仰面望他:“我决定好了,就这样。”
他感到呼吸不过来,长提一口气,时间过去好久。
圆窗外的风停了。
他终于松手,语气能结出冰碴子:“行。”
康妙祎转身离开,乘电梯下了楼,提起书包回寝。
越反思越觉得先前的一切像在做梦,心跳慌乱,表面却波澜不惊。
晚自修的课间,她无事发生地写完最后一张数学试卷,桌面上擦出了好多橡皮屑。
虞兰的桌边聚了一堆人在聊天,她跟其他人炫耀:“天呀,康妙祎简直恐怖,一下午干完五张卷子……我们在这里学得要死要活,有几个人已经保送了……我就知道向宓,其他不认识,有两个是外语保送的。”
有个女同学撑在康妙祎桌边,看她写压轴题的步骤。
“姐,你跳了哪一步啊,我没看明白,这PA为啥就等于1了?”
有点技术含量的题写上手了就神经癫狂起来,笔尖极迅速地在卷子上划出痕迹,爽到天灵盖上快要升出光圈,康妙祎为她讲解完,意外地话多,应邀给人家传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