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寒鲤对他并不满意，且“裴庭”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阴影一样，悬在陆凌风的头顶。

从小学一直到高中。

高中周日的家宴，设在市中心顶级的旋转餐厅。

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照在光可鉴人的餐具上。

陆寒鲤妆容精致，举止优雅，与裴家的女主人梁琴言笑晏晏，话语间却暗藏机锋。

“我们家裴庭啊，就是太有主意，保送了还非要自己选专业，说什么人工智能是未来，孩子大了，管不住咯。”梁琴笑着，语气里的炫耀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的目光转向陆凌风，带着一种审视的慈祥：“凌风也很好啊，稳重，在粤海保持年级第一肯定很轻松吧？不过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光会考试也不行，得像我们家庭这样，早点找到自己的方向。”

裴庭就坐在对面，穿着简单的卫衣，眼神清亮而平静，对于母亲明褒暗贬的言辞，他似乎早已习惯，只偶尔和陆凌风视线相接时，会流露出一点同龄人之间才懂的、微不可察的无奈。

陆凌风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应对着长辈的问话，姿态无可挑剔。

“裴庭哥哥确实很厉害。”他听到自己声音平稳地说，带着适当的钦佩。

陆寒鲤脸上的笑容不变，只不过指甲却微微掐进了掌心。

回家的车上，气氛降到了冰点。

陆寒鲤终于卸下在外人面前的伪装，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失望：“你看看裴庭！和你一样大，已经保送，未来清晰可见！你呢？除了一个年级第一，还有什么？粤海的第一，放在全省全国又算得了什么？”

蓝远试图打圆场：“寒鲤，凌风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努力不够！他要的是顶尖，是超越！”陆寒鲤猛地打断他，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陆凌风，“我看你就是环境太安逸了！实在不行，高二下学期就准备出国吧，去国外顶尖的私立高中，那里竞争更激烈！”

陆凌风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霓虹，裴庭裴庭，他不懂为什么从小就必须得跟他比。

他并非天才，在学习方面称不上有天赋，像裴庭那样的人，才能称之为“天赋”。

而陆凌风深知，他如今优秀的成绩，不是上天赐予，从稚嫩无比的小树苗，长成一棵拥有坚硬枝干的树，需要在后天经过无数次的磨砺、受到无数次的打击，才能够成为如今亭亭如盖笔直挺立的模样。

他也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有时候甚至无法喘息。

于是他学会了看书。

他喜欢看很多课外书，从哲学到天文，只要与物理化学习无关，他都喜欢。

陆寒鲤心情不好的时候，是连这些课外书都容不下的。

回到家中，陆寒鲤的怒气未消，径直走进陆凌风的房间。

当她再次出来时，手里抱着他放在床头和书架上的几本书

——一本《百年孤独》，一本《局外人》，还有几本他常翻的文学杂志。

“这些没用的闲书，以后少看，”陆寒鲤将书重重地放在客厅茶几上，“有那个时间，多刷几套竞赛题，或者练练口语。”

陆凌风看着那几本被没收的“精神食粮”，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窗外是这个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而他的房间，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到底人要多优秀，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称得上优秀？

周一返校，粤海中学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周末的松弛，但这与陆凌风无关，他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状态。

但他更喜欢待在学校，在学校里，他会觉得自己更加“自由”。而且，他也不会在家里一样被陆寒鲤贬低的“一无是处”。

只要踏进学校，他就是那个光环加身的存在。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短短一段路，他至少停下了三次。

“学长，这个……请你收下！”一个脸颊通红的高一学妹，将一封系着精致丝带的信塞到他手里，不等他回应，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跑开。

“陆凌风，这周末新出的巧克力，味道还不错，给你尝尝。”另一个女生落落大方些，将包装精美的盒子递过来，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同学，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高二（7）班的……”

他熟练地应对着。

微笑，点头，语气温和而疏离：

“谢谢，信我收下了。”

“抱歉，我不太吃甜食。”

“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快上课了，我得先回教室。”

礼物能退的便退，退不掉的信件和少量零食，他会暂时收下，然后通常会在放学后，原封不动地放进失物招领处旁边的箱子里——那是他和几个朋友心照不宣的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