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陆凌风(43)
“啊?风哥,你叫我?”张海文眨了眨眼,显然没听清前面那个名字。
“……没事。”陆凌风迅速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笔记本上,语气恢复了平静,“你的这道题的思路是这样……”
说着他在草稿纸上利落地写下解题思路。
张海文一看,终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注意力被题目吸引过去,没再多问。
陆凌风却有些心不在焉。
类似的情况,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又发生了两三次。
有时是递卷子的时候,有时是讨论小组作业分工,那个几乎要成为条件反射的名字,总在他意识到之前,就溜到了嘴边。
张海文从最初的诧异,到后来会笑着打趣:“风哥,你这改口费什么时候结一下?都两周了,还记着前同桌呢?”
陆凌风也只是笑笑,用一句“习惯了”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确实习惯了。
习惯了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安静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身影,习惯了她遇到难题时会微微蹙起的眉头,习惯了偶尔递过去一颗糖时,她先是惊讶然后低声道谢的样子。
那种习惯细微到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直到身边换了人,直到那个名字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那个沉默的同桌,在他过去一学期的生活里,早已留下了比想象中更深的印记。
他抬眼望向窗外,春日的阳光正好,香樟树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理(6)班,好像就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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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速流逝,陆凌风也慢慢习惯了同桌换了一个人。
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总结榜贴出来时,陆凌风习惯性地先扫了一眼年级前二十的名单,他的位置仍然是第一名。
然后,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往下搜寻。
在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年级第二百四十八名,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蒋瑶喃。
他微微挑眉,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赞赏。
从掉出重点班时的三百名开外,到如今稳稳踏入前二百五,这个进步幅度,在竞争激烈的粤海中学,堪称迅猛。
不仅如此语文教研组将这次考试中的优秀作文印成了范文册,分发到各个班级。
陆凌风随手翻看着,一篇题为《我本将心向明月》的作文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是因为辞藻,而是那工整又带着点倔强笔迹,他认得。
是蒋瑶喃的。
班里传来一声惊呼:“蒋瑶喃?是之前我们班的那个蒋瑶喃吗,她的语文成绩这么好了吗,居然语文作文还印了出来。”
他仔细读了下去。
作文里,她以“追逐月光”为喻,写一个身处井隅的人,如何心向璀璨,如何在泥泞中跋涉,如何一次次跌倒又爬起,只为了离那轮象征理想与远方的“明月”更近一步。
没有无病呻吟,没有华丽堆砌,字里行间是一种被生活打磨过的清醒与不甘,以及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
尤其是最后一段:「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我或许曾是井蛙,是夏虫,但既然见到了海的模样,感受到了冰的寒意,便再也不能安于方寸之间的温吞。我本将心向明月,纵使身陷沟渠,此心不渝。」
陆凌风合上范文册,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
她好像在六班过得不错,进步也很大。
高一下学期的一整个学期,两个人因为不同班,交集并不多。
第二次“交集”,是在不久后的校运会,陆凌风作为广播员,负责在主席台播报赛况和加油稿。
女子一千五百米比赛即将开始,他在准备器材时,无意间瞥见跑道起点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蒋瑶喃穿着略显宽大的运动服,正在做热身,表情是如临大敌般的严肃。
他知道她体育并不突出,甚至可以说有些勉强,参加这种耐力项目,对她而言无疑是场酷刑。
他猜测这项运动项目,应该不是她自己愿意报名,也许是抓阄?也许像上次的语文演讲比赛一样,是硬着头皮上的。
发令枪响,选手们冲了出去。
果然,如他所料,蒋瑶喃从一开始就落在了最后几位,跑得有些吃力,步伐沉重。
一圈,两圈……不断有人超过她,她的名次似乎已经固定在了倒数的位置。
看台上本班的助威声也渐渐稀落,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领先的选手身上。
然而,跑到第三圈后半段,陆凌风注意到,她的步频虽然慢,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可怕的规律性。
她的脸上满是汗水,嘴唇发白,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最后一圈铃响,奇迹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