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比赛还没打完呢！你不是来物色校队新人的吗？”

卷子男很冷淡地扫了一眼舞台，只丢下一句：“都太垃圾了。”准备迈步离开。

旁边男生无语地紧紧抓住他：“这个反四不是还没说话吗，你不能等人家讲完再走吗？”

裴叙之淡淡瞟了眼台上女孩，说：“她自由辩一句话都不说，说明她根本没想尽力。一个对赢比赛没有渴望的选手我不需要。”

声音清冷却让人不敢质疑。

见他抬脚要走，旁边的齐磊着急了：“欸欸欸，你等一下，再给个机会嘛！”

裴叙之仍然不听，抬腿就要走，齐磊直接拦腰抱住对方：“我不管，虽然你是队长我是副队，但我推荐的人你不要也得先看完比赛再说。”

裴叙之翻了个白眼，想推开对方的手，“放手。”

“不要，你先听完！”

裴叙之叹了口气，转身坐下：“先说好，即使她凭一个环节逆袭，我也不一定不会要的。”

旁边齐磊见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听完比赛，我听从你的决定！”

视线回到舞台，时间已经耗尽。这场以最经典辩题：人性本善/本恶展开的比赛进入最后总结陈词环节，由赛前抽签顺序是正方先做结辩。

正方四辩站起来，淡定沉稳地根据前面几轮交锋做了总结，发挥出法律系学生最擅长的特质：逻辑清晰，证据充足，几乎让人无可指摘。

所有人心中的天平又更加倾斜过去。

“最后，有请反方四辩同学进行陈词，时间三分半。”

终于到她说话的机会了，何芷吐了口气从容地站起来，一双明亮的杏眼扫过全场，然后拿起话筒，清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感谢主席，大家好！感谢大家到这个环节还坐在这里听一场似乎已成定局的比赛，你们觉得这是人性本善的体现吗？”

何芷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不，这只是人性可以善的体现，如何这里坐着一个3岁的小孩，他会因为尊重、礼貌等品质而忍受一个小时的聒噪和不自由吗？大概不会吧，毕竟他连在高铁上安静一小时也需要家长不断地安抚，所以对于对方刚才的一二三个论点，我只想问一句：您究竟在论证人的本性还是教育的结果？

有些浮躁的气氛逐渐镇定下来了，个别观众频频点头，似乎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

何芷始终保持温润有礼的语调，拿起自己的笔记接着说：

“对方同学很喜欢讲事实与证据，那我们来聊证据。您方二辩在陈词、三辩在质询、以及在自由辩都在反复提到一个证据：某权威机构对上百名婴儿进行了所谓的‘道德测试’，都得到了‘性本善’的结论。很巧，我作为中文系学生也对心理学研究很感兴趣，恰巧看过研究的原始论文，所谓的测试不过是发现婴儿在面对暴力和血腥场面会有逃避和哭泣等消极行为。事实上，两个月后已经有学者公开反对此结论，表示这只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这是中性的，无关善恶。”

对方最自信的证据已经受到挑战，场下那些东倒西歪的、嗤之以鼻的、心不在焉的观众都纷纷坐正，开始重新审判这场比赛的结果。

裴叙之默默挑了挑眉，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向舞台。

接下来何芷分别用30秒、20秒和35秒从不同角度拆解了对方所谓的证据，把所有的“性本善”解构为其他中立的、与善恶无关的原因。

三言两语间，正方的利好已经不复存在，输赢的天台开始摇摆，正方在舞台上的辩手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样，她的逻辑、知识储备和表达能力都完全是优秀的程度吧。”齐磊颇为得意地偏头对身边人说。

裴叙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说：“就算正方什么利好都不剩了，反方又凭什么赢？”

何芷还有一分钟时间。

她终于讲完了所有逻辑和事实上的拆解，于是把笔记放下，她深呼吸停顿了几秒，笑着看向那个嘲笑女辩手的观众，开口说道：“有人说辩论还是得靠逻辑和事实，感情和价值都没有意义。可是现在呢，事实可以被多样化解读，逻辑可以被破坏，您还这样认为吗？”

何芷直接抬头，穿过层层人群对上了那双冷淡却专注的眼眸，她几乎是直视着裴叙之说：“我认为，辩论如果不能为某一立场说话，不能有让世界更好的倡导，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我方说人性本恶，或许有人觉得太消极，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足够乐观才能直面黑暗。法者，治之端也，只有我们清醒而勇敢地直面人性的弱点，才能更慎重细致地去搭建公平的法律，去重视儿童教育。当有一天完善的制度与优质的教育不再被担忧，那人性的恶也不会被放大为人类的噩梦。我的发言结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