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辩手请正面回答(78)
恰如此时,满教室没有一个人是端端正正坐着的,全都东倒西歪地趴在凳子上,倒在垫子上,或抓耳挠腮、或心如死灰。
何芷直接像个考拉一样,整个人趴上不倒翁,四肢抱住它,跟着它绝望地晃来晃去,好像这样就能晃出点观点似的。
裴叙之揉了揉眉心,终于张口说:“我必须要说一点,大家现在太过心急了,” 裴叙之他的声音清冷沉稳,莫名给焦虑的氛围降温不少,“没有论点是完美的,我们是要为自己相信的立场筑起一个堡垒,而不是对方还没有打过来,自己先把它推了。”
何芷瘪着嘴,在不倒翁上晃来晃去,故作可怜地说:“那我们要怎么找到相信的立场啊?”
裴叙之转过来看着她,认真地说:“那就要问你的心,这是一道感情类的辩题,婚姻和恋爱的事情不是靠数据和逻辑的,人在感情里做任何决定,究其根本无非就三个字“我愿意”。所以与其想怎么找一个对手不易反驳的论点,不如找一个对方永远动摇不了你的观点,只有你相信了才能让评委也相信。”
裴叙之转回去,指了指徐嘉译:“你先来吧,说你的婚恋观,和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怎么考虑门当户对的问题,如果你赞成门当户对,也没关系,直接说,我就一个要求,要真实。”
“啊?我?”趴在桌子上的徐嘉译突然被点名,徐嘉译立马坐正,心虚地瞟了一眼乔俏,默默咽了一下口水,犹豫着开口:“其实我……我从来没考虑过门当户对的问题,我就觉得喜欢是一种感觉,那么多人里面就那一个人吸引我,我忍不住关注她、想在她身边,就,就这样就喜欢上了……”
裴叙之接着发问:“那如果相处过程你发现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呢?”
“那无所谓啊,如果她门户高于我,我就努力工作跟上她,给她最好的一切;如果我条件好一点,我就听她的,尊重她的人格,她想怎样就怎么样,反正,就是喜欢她、尊重她就对了,没什么战胜不了的阻碍!”
徐嘉译说起来偷着一股子少年的莽撞,说完后突然感觉自己说得太满,又小声找补两句,“当然,这只是我比较自以为是的看法哈,大家可以不一样。”
徐嘉译讲完,大家又陷入另一种思考,这次是对自己内心的叩问,似乎更艰难了。
“如果要问我,”乔俏忽然开口,“我比较现实,也比较悲观,我相信门当户对的人更容易走得长远,如果两个一样好感的人放在面前我一定会选择更容易走的那条路。但是,我也相信超越一切的爱情是存在的,只是不相信这样的感情不会降临在我身上,所以除非我完全确认了这份感情的重量,否则,不会冒险。”
何芷懂乔俏这步犹豫的含义,她和徐嘉译或许是有些家庭差距的,她虽谈不上寒门贵子却也算是小镇做题家考上了华大,而徐嘉译是正经一线城市土生土长的孩子,他肆意放荡洒出的每一滴热血都透着从小浸润出来的自信和底气,他们俩从小看到的世界、见到的人都有实打实的差距,这或许也是她明知自己被这个热血的少年打动了却迟迟不敢回应的原因。
徐嘉译罕见地沉默下去,和刚才那个一腔热血的少年判若两人。
何芷从不倒翁上下来,在地垫上盘腿坐下,思考良久后开口:“其实我算是被门当户对观念影响最深的人,我的父亲是个门户观念很重的人,他也从我中学的时候就跟我强调找一个门当户对伴侣的重要性,我父母也是两个门当户对家庭的结合,这些年也算得上琴瑟和鸣。“
她没有说的是,她的爸爸是个掌握权力很多年的人,他圈子里的人物都掌握了很多人的命运,这样的人当然有根深蒂固的骄傲和所谓的阶级观念,一个普通人要想进去是多么困难,他们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下一代出去,必须世代守好这个隐形的门槛。
“那你自己怎么看?” 这句话是裴叙之问的。
何芷低头摇了摇头:“我没法看,我的父亲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着我,笼罩着我过往十八年的生活,我被他控制着,甚至没有心力去思考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我人生的终极命题是忠于自己,所以当有一天有一个人的出现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同时让我拥有了自我意识,那这个人就是我要喜欢的人。这个东西难道不比所谓的‘门户’更伟大吗?他让我找到了自己,换句话说,他的身上有另一个我。每次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会比这个更重要。”
何芷低头嘟囔的一席话,如同在每个人心里都丢下一颗石头,激起了不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