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丁(90)
梁亦芝心一动,问顾寅言:“好歹也是过年,我们去看看别人放烟花怎么样?”
身边的少年回答她:“你不是怕火么?”
顾寅言听说过梁亦芝怕火的事。她小时候贪玩,不小心被火烧到过头发,从此便有了阴影,被梁父梁母命令禁止靠近一切火源。
可梁亦芝执拗:“我们又不玩,就远远地看看。不然大过年的,多无聊啊,一点年味都没有。”
哪怕吃过亏,年轻气盛的人总有不知无畏的勇气。
他们拐了几个街区,终于是循声找到了正在放烟花的那伙人。
那是在一个废弃的桥头边。那几人都是和梁亦芝顾寅言差不多年龄的学生们。他们买了各式各样的鞭炮和烟花,一个接一个地放着玩。
梁亦芝和顾寅言就在一边远远地看着。
大概看了一会儿,顾寅言认出,那群人里,似乎有一个他很熟悉的身影。
那是之前他曾寄宿的张家的小儿子。他和大儿子曾经天天围着顾寅言转,变着法儿地欺负他。
后来,顾寅言被接回顾家,作为报酬,顾寅言的父亲也给张家的儿子办了转学,来到这个城市。
认出他的那一刻,那个小儿子也正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梁亦芝并未察觉出不对,只是看着那正在燃放的烟花,喃喃地:“他们上哪儿买来的这么多品种的烟花啊?我怎么一个都没见过。”
顾寅言上前一步,贴在她身后:“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再看一会儿,几分钟,马上就走。”
只是一会儿功夫,顾寅言再一抬头,那个留着平头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
他们又看了两分钟。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喂——顾寅言!”
顾寅言脊背一凉,沉着脸转身看过去。
刚刚消失的小平头正站在他们背后很远的地方,张着双臂朝他挥舞,像是在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梁亦芝闻声,不解问:“你朋友?”
顾寅言没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隔着袖子,拉住了梁亦芝的手臂:“不认识的人,我们先回去吧。”
“快走。”
他刚想带梁亦芝离开。那男孩又朝他们大喊道:
“新年快乐!”
小平头双手拢在嘴边,笑容阴沉地可怕。
“别走啊!我们这么久没见,送你一份大礼——”
顾寅言浑身一凛。这时才注意到,就在他们背后的空地上,放了一个鞭炮。引线已经被点燃,爆发就在千钧一刻。
顷刻间,鞭炮炸开,烟火朝他们这个方向迸发而来。
顾寅言来不及反应,迟疑了一秒。
也就是这一秒钟的时间,温软的身体立刻覆在他身前,扑过来将他整个人推开。
他们身体相撞,往一边倒去,两人撞在了对面的石墙上。
顾寅言顾不得疼痛,立刻起身,搂着她肩膀:“梁亦芝?梁亦芝?你有没有事?”
石墙凹凸不平,梁亦芝的肩膀正好撞在一处突起上,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没事。”她咬着牙,摇摇头。“你被烟花烫到没有?”
顾寅言脑袋发懵,顾不得去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伤。烟火喷射过来的那一秒还在他眼前重复回放。
顾寅言的嗓音不由得变大,神色比方才更冷了:
“你扑过来干什么?不知道有多危险?要是被炸伤了怎么办?”
他很少有不冷静的时刻,可现在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气张家的小儿子如此歹毒,气自己的反应这么迟钝,更气梁亦芝……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前面。
如果不是那烟花的角度偏离了一些,而他们的速度又足够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十七岁的顾寅言,有当即拿着火药桶过去,把张家的小儿子连同那一伙放烟花的学生全部炸了的冲动。
那帮小孩子看见他们似乎被炸伤了,立刻一哄而散,嘻嘻笑笑地往来时路逃跑了。
顾寅言抬起梁亦芝的脸,观察她面容的每一处,又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里没有路灯,他小心翼翼地辨认了很久,
他抬起她的手。梁亦芝倒吸一口气。
顾寅言:“疼?”
“不是。”梁亦芝指了指,声音发抖,“你的手腕……”
顾寅言这时才有功夫想起自己,原来他的手腕还是没能躲开散乱的火星子,被烫伤了一片。
眼看那双日日都在钢琴键上保养甚好的双手,突然肿起一大片,梁亦芝都快哭出来了。
“你的手……怎么办?我们快去医院吧,快点!”
梁亦芝和顾寅言去附近最近的便利店,买了瓶冰水冲洗,然后打电话给父母,接着打车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