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决战时刻。

苏玛丽抱着笔记本电脑，闭着眼，过了三秒，睁开眼，长舒一口气。

“走了。”杨总监说。她身后还有几个市场部的其他同事。苏玛丽点点头，跟着他们一同登上了电梯，往三十九层去。

这个楼层她是很熟悉的。就在一个多月前，她天天会去这个楼层打卡，准时得堪比上班。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把装着礼物的小纸袋送给顾凌轩。她还记得他的样子，温和地跟她说一声“谢谢”，脸上有着春日暖阳一般的笑。她承认自己是带着后期滤镜在看如今的顾凌轩，但没有关系，或早或晚，他们都一定会在一起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整整五十四天。残余的暑气都已消散，秋日凉意弥漫在大地上。

电梯平稳上升，9，10，11，12。苏玛丽心里数着数。

顾凌轩就在头顶那间会议室里，他今天会穿什么衣服呢？是不是早餐又皱着眉头吃粥了？会不会在临出门时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松节油味没有洗干净？他会不会看我呢？会用什么样的眼神？

他真的那么忙吗？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这五十四天里，有时她去总裁办门前，却只能见到冷冰冰的大门？他到底去哪里了？他们真的还有可能吗？

苏玛丽攥紧手指，指节用力到发白，紧紧咬着嘴唇。

“放轻松。”杨总监回头，小声对苏玛丽说。听到这句，苏玛丽才发现自己呼吸声有多重。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耳边头发，在手指上打着卷，一卷又一卷。

一步一步走向会议室，门打开，迎面是洁净的阳光和巨大的会议桌。她眯了眯眼，那里坐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她突然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医院会议室里，就是这些熟悉的脸。

苏玛丽鬼使神差地微微退后一步，乱飘的眼神落在了顾凌轩身上——白衬衫，灰毛衣，衬衫第一粒扣子严严实实地扣着，一点没有在家里的松散惬意。像是在风暴中航行的船终于看到了陆地，苏玛丽稳住了身形，一下心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会议室的，只是一直看着他，眼神毫不遮掩。可叫她失望的是，顾凌轩没有刻意避开她，而是大方地看过来，扫视了前来做展示的市场部员工，眼神不多一分，叫苏玛丽多想；不少一分，让人觉得他似乎眼神躲闪，不多不少，就只是老板看待员工的眼神。

杨总监介绍完，便把主场交给做展示的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终于轮到苏玛丽了。

苏玛丽走到屏幕前，PPT打开，所有坐在桌前的人都看着她。她微微吸气，可心脏还是在怦怦跳，又咽了口水。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可以开始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顾凌轩打破了压抑的满室沉默，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苏玛丽清了清嗓子，点点头，开始讲了起来。

这么多天的准备没有白费，苏玛丽的展示还算是成功，看所有听众的表情，并没有一脸疑惑云山雾罩的感觉，都能跟着苏玛丽讲述的内容走下去。

等到苏玛丽讲完最后一张PPT，所有人都点点头。苏玛丽长舒一口气，可她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就这么顺利的吗？顺利得都感觉不对劲了。

就在此时，列席的一位高管指着屏幕：“为什么这里是投资部？”

“哪里？”苏玛丽一惊，冷汗从背上窜过。

旁边的一个同事眼尖，也看到了，连忙戳戳她：“PPT页面的底下。”

苏玛丽仔细一看，果然PPT每一页的底下都写着远山集团投资部和时间，她昨晚只记得把自己的内容给重新插进去，却把这种细枝末节的小地方给忘了。

苏玛丽一慌，差点打翻桌上的资料，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才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我借用了投资部同事的模板，这个地方忘改了。”

“啊，这样。”那位高管轻飘飘地说了一声，又笑了一下。

苏玛丽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手足无措。这是她自己粗心大意疏忽所致，就算编个理由出来，也只会显得很不真诚，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

杨总监赶紧帮苏玛丽找补：“是我的问题……”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凌轩说了一句：“谢谢市场部的各位同事。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一下。”

他给了个台阶下，杨总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带着手下人离开了会议室。苏玛丽回头，想看他，顾凌轩的眼神扫过了她，又回到了会议室里。这眼神却叫苏玛丽难过，因为它太平淡，太普通，就好像她在他眼里，就跟其他人无异，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远山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