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苏玛丽的大脑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木然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灯，嘴唇发白，浑身颤抖，寒气从心里窜向全身。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缓慢地抬起头，一位大妈将一杯热水，塞进了苏玛丽的手心里。

“小姑娘，拿着，暖暖。”她说，随即看着满身血迹的苏玛丽，叹了口气：“哎哟，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受伤，刚还有新闻说，有架飞机掉进海里了呢……哎哟……”

苏玛丽捧着水杯，不喝，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继续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灯。

意外发生的时候，好巧不巧，她、顾凌轩和白京芮是离窗户最近的。如今白家三公子和顾家掌门人都进了手术室。

今天的意外太多了，医生和护士忙得脚不沾地。这或许是上帝对人类最平等的时刻，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他们的命运全都交到了死神手里。

两个精干的男人最先出现在急救大厅里，他们搀扶着一对老夫妇，因为突遭打击，路走得踉踉跄跄，却能叫人一眼看出气度不凡。

他们一看见苏玛丽，立刻奔了过来：“怎么样？！小芮呢？！”

苏玛丽没说话。她的脑袋正在嗡嗡作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间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医生。他好像说了句什么，苏玛丽却什么也没有听清。紧接着那位老妇人昏倒在地，老人低下头，发出了一声让人肝肠寸断的悲号。白京芮的两位大哥脸色苍白，只能紧紧扶着父母。

一个人慢慢走到他们的面前，突然跪了下来，那张脸本该是清冷的，如今却满是惊骇和悲痛。他当时被白京芮猛推了一把，被推离了满墙震碎的玻璃。在推离的那一瞬间，他听见白京芮对他喊了一声，“你妈妈只有你了！”

得到消息的岳婳急匆匆地赶来。她因为有工作，在参加完晚宴后，就离开了酒庄回律所了。当她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哭作一团的白家父母和跪在地上的林江。苏玛丽坐在另一间手术室门前，像根木头似的盯着手术室的灯看。

岳婳张了张嘴，却失去了所有声音。她不知道该问什么，他们还好吗？现在连这个简单的问题都显得如此残忍。

顾凌轩的婚礼，原本白家夫妇都是受到邀请的，但他们俩年纪大了，在宴会上坐不住，外加上白京芮本就是顾凌轩的伴郎，干脆就让白京芮代表白家，出席顾家的婚礼。可谁能料到会遭此巨变。

秋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沉默地站在那对老夫妇旁边。她当时跟顾凌轩隔着重重人群，她受伤十分轻微，刚刚在急救大厅，医生也只是给她稍微处理了一下。

她也盯着那扇手术室的大门看。顾凌轩正躺在那里，跟死神拔河。

秋莲本就表情不多，如今依旧冷着脸，只有不自觉攥紧的手，才泄露出主人那么一丁点的情绪。

“这场婚礼就不该有。”秋莲突然开口了，嗓音沙哑疲惫。

苏玛丽没有任何回应。这句话像是毒蛇一般，钻进了她的心里，在那里啃噬撕咬着。

如果没有这场婚礼，顾凌轩就不会为了保护她而生死未卜。

如果没有这场婚礼，白京芮也不会死于非命，那两位老人也不会痛失爱子。

如果没有这场婚礼，或许这一切本来就不会发生！

秋莲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灯，眼里明明灭灭的，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到岳婳面前：“小轩给你留下过什么文件吗？”

岳婳慢慢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秋莲，就好像她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秋莲居然能问出这个问题似的。

苏玛丽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东西，正是那件东西曾经让她坐在了警察的审讯室里，是顾凌轩留下的遗嘱。

她缓慢把目光从手术室移到了秋莲身上。

这个女人或许是爱自己的儿子的，可她的爱只停留了那么短暂的时间，理性和计算迅速占据了上风。

“都是为了这个家族。”秋莲说，“有些事，早做打算为好。”

苏玛丽突然轻笑了一声，却讽刺至极。她从来没有这样觉得顾凌轩可怜过，这里闹哄哄的，人类最深重疼痛的情感最浓烈的地方，但他自己的母亲，惦记最深的却是那份遗嘱。

她慢慢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却笃定，一字一句道：“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第23章 失败

苏玛丽顺着街道奔跑着，街景从她身边迅速路过。大街上却是一片灾难片的景象，被暴风卷起的树，撞上的车，尖啸的警笛。夜色之下，穿着红裙的女人在路上奔跑，路边的人们像潮水般往两边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