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很确定自己不能这么做。

她想要发脾气。

克拉拉冲进浴室，把花洒打开，让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冷水激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克拉拉打了一个哆嗦。

然后是两个哆嗦。

三个哆嗦。

她觉得身上越来越沉重，像是有人强拉着自己往地下沉，一直沉，一直沉！

穿过地壳，穿过地幔，穿过流动的铁和镍，一直沉到和太阳表面温度一样的固态的内核！

“我没有脱衣服。”

克拉拉喃喃自语。

她身上那件卫衣湿透了，很重，牛仔裤也是一样的。

哦，还有头发。

还有头发，头发也是冰凉地黏在脖颈和后背上。

“我想回家。”

韦恩庄园不是家。

这里不是家。

克拉拉把水温调了一下，调成适合洗澡的热水，然后慢慢地换下湿透的冷冰冰的衣服。

她用了二十分钟来洗澡。

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再用了十分钟来吹头发。

这是可以理解的。

克拉拉对镜子说，她的头发很黑眼睛很蓝。

当蝙蝠侠是很危险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布鲁斯向自己保密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

布鲁斯没有做错，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蝙蝠侠不应该让罗宾扮鸟！

克拉拉不敢相信，要是自己信以为真了怎么办？要是真的有一篇论证罗宾是一种新的夜行性的猛禽的论文发表了怎么办？让罗宾天天扮鸟吗！罗宾没有羽毛和翅膀！

那是学术造假！

既然蝙蝠侠这样做了，他和自己追着打的美/国有什么区别？

哦，区别是很多的。阿尔弗雷德金发蓝眼，布鲁斯黑发蓝眼……区别可太多了！

克拉拉用一个黑色的橡皮圈把半干的头发扎起来，坐在床头，拿起庄园内部用的座机。

“阿……”

“啊，潘尼沃斯先生？”

阿尔弗雷德：“怎么了，克拉拉小姐，你怎么突然用了一个这样的称呼？”

克拉拉：“因为这件事情有点严肃，潘尼沃斯先生。”

阿尔弗雷德：“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克拉拉：“抱歉，我希望能有，但是没有。很抱歉，潘尼沃斯先生，今天我不能待在庄园，哥谭大学鸟类研究所的低温保存系统出了一点故障……好吧，很大的故障，我必须马上就走。”

克拉拉：“再见。”

她没有给阿福回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拿上电脑直接往车库去。一边走，她一边用手机查看机票。

最近的一班直飞柏林的航班在明天凌晨。

哥谭大学鸟类研究所的灯光冷白，映照着空旷的走廊。

克拉拉确实来了，像她对阿福说的那样。她甚至真的找到了一个周末还在加班，盯着冷冻设备数据看的研究员。

“嘿，”克拉拉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自己都能听出来，“系统还稳定吗？”

那个研究员从屏幕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克拉拉？系统？哦，你说超低温储藏，一切正常啊，日志显示最近一次维护是三周前，所有参数都在阈值内。”

“……谢谢”克拉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我只是确认一下。”

她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自己刚刚又完成了一次毫无意义的，仓促的欺骗。克拉拉讨厌欺骗，无论是自己骗别人还是别人骗自己。

克拉拉离开韦恩庄园时什么都没有拿，连电脑都没有带，仿佛她还会回来吃晚饭，吃完晚饭还会在韦恩庄园过星期六的晚上，第二天还会在韦恩庄园醒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起飞还有五个小时。

从哥谭大学到机场的话，开车用不了太久，时间很充足。

所以克拉拉在学校里转了一会，又到停车场把车开走了。

“这是布鲁斯·韦恩的车。”

克拉拉自言自语地说。

“我还得把车还回去。”

克拉拉心烦意乱地说。

在自己坐在飞机上时，怎么把布鲁斯的车送回庄园的地下车库？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吧，因为克拉拉发现自己到了亚瑟·柯克兰住的地方。

那栋公寓楼看起来比韦恩庄园更真实，也更令人不安。

她停好车，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二楼的窗户依然亮着。不过这回不算是太突兀，现在时间没有很晚，其他的房间大多也亮着灯。

上楼，按下门铃。

门几乎立刻就被打开了，仿佛里面的人一直在等她。

开门的是霍华德·潘尼沃斯。他穿着熨帖的衬衫和羊毛背心，看不出来昨天在警局被羁押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