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锁链[京圈](111)
她下意识扯了扯临时买来的不合身的睡衣,宽宽大大,衬得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你怎么来了——”
秦鹤的乌眸在她领口洁白.裸.露.的肌肤间陷落,“来接你。”
燕城落了近年最盛大的一场雪,昨天夜里航线全停。沈妍不会知道,为着她那一句“有点想你”,他辗转了几趟,公路换高铁,才能顶着茫茫寒夜由北下南,出现在她眼前。
她乖顺地钻进他半敞的怀里,脸颊侧贴在他胸膛前。
剪裁得体的薄羊绒大衣染了些霜寒,从酒店门口到她房门口的一路,微微化出潮意。
沈妍垂睫阖眼,有几秒的气息都泛着涩,仿佛前一晚喝下胃的气泡酒还没消解,细小的沫浮上来,在她心尖挤出星星点点的酸。
她不自觉地嗔起点娇气,埋在他身前小声说:“今天雪一停我不就回了么,你跑这一趟干嘛。”
秦鹤抽开缕温笑,展臂绕过她奶油般的后颈,指腹顺着她下巴尖一勾,淡声落到她耳畔:“心疼我啊?”
她没否认,在他胸前伏着,似乎妄图用体温将他暖热。
过了会儿她仰起头,望向他的惺忪眼底有汩汩的泉眼,清澈甘甜。
沈妍:“新年快乐。”
秦鹤俯下身,吻在她翩跹的睫上,停了片刻又往下移,轻柔擦过她的唇珠。
他微微躬身,掌心捧着她的脸:“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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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月之后便是农历新年,临近除夕那几日,燕城渐渐空了。
没了人气儿,整座老城萧索晦暗的底色又冒了出来。沈妍偶尔从车里往外看,零星的行人裹着臃肿帽子围巾快步行走,只留光秃秃的树桠在北风里站着,与褪色的青瓦红墙寂寂相对。
寻常人年底从来无心做事,许多工作会暂停,自然而然地搁置到年后。文艺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越到这时候,京艺圈越是红红火火地热闹。
她的剧目反响不错,秦鹤有天给她推来个导演,一问,竟是有意想把其中一段改成小节目,推进晚会。
沈妍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巡演开遍全国都不如这一次,效果好的话,能换来国民级的知名度。
她没什么犹豫就改了计划,接连大半个月忙得脚不沾地。
有天沈妍从晚会联排后台躲出来点烟,看了眼日历,才发现旧岁已经没剩几日光景。
她怔了怔。
掐了烟,转去门口拦了辆出租,去城西公墓。
这许多年间,沈妍从没回来过,但踏进园子的时候冥冥被人引着似的,凭直觉和残存的记忆,她竟很顺利地找到了沈依曼。
年关将至,陆续有人来祭拜,她穿过悄悄点燃的黄纸和一声声叩地低喃,站在沈依曼的墓前。
燕城常有乌压压一片黑鸦掠过,偏沈依曼的碑上,卧了只小巧艳丽的鸟,叽叽喳喳地在寒风里啼鸣。见有人走近,才拍了拍翅膀腾地方,落到不远处的树枝上。
石碑泛旧,却还算干净,瞧得出有人常来祭扫。沈妍听秦兆祥提起过,秦易放不下沈依曼,至今未再娶,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扼腕而宽慰的复杂情绪。
她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准备,却在车上给自己补了淡香水,仿佛是怕自己身上的烟味没散干净,会惹得沈依曼睁着美丽惊讶的大眼睛责怪她。
沈妍嘴唇动了动,“妈妈。”
这一声太低弱,很快被吹散在冷风里。
沈依曼在世时,她很少能有机会当面叫妈妈,以至于现在对着冰凉的墓碑叫出声时,生硬又别扭。
她倾了倾身,看着那一方小小的模糊的照片,努力从记忆中调出女人婀娜的影子。
沈妍弯了弯唇,“你一点都没变。”
“其实我以前怪过你。你把我丢在一个地方就不管了,自己天南海北地潇洒快活,很多时候我都找不到你——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
“现在倒是知道你在哪里了,反而换我把你抛下。”
她坐下,舒展着背靠上石碑,像是靠在沈依曼肩头似的亲昵自然。
沈妍伸出指头,描摹碑上的字迹。
仿佛回到小时候,她倚在沈依曼怀里,不厌其烦地编玩沈依曼又黑又长的头发。
“妈妈,血里带风这种东西,是你遗传给我的吧。”
“其实我还是羡慕你的。你看,你最终还是有地方落脚。”
“但我又要走了。”
沈妍抿着唇低眉,戳了戳沈依曼的旧照,朝她敞开心扉。
“抱歉妈妈,这么多年过去,我好像变成了胆小鬼。”
“给你丢人了,是不是?”
不远处那只鸟等久了,不耐烦地叫了一声,从松枝的这头跳到那头,不时斜眼瞟过来,仿佛在看她这个扰了它清闲的胆小鬼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