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锁链[京圈](84)
沈妍回燕城见的第一个故人是岑炀。
是秦鹤安排她见的,说是让他过一遍项目和剧本。
岑炀垂了垂目光,瞟一眼她递来的东西,忽然得逞似的笑了。
“我那时候说什么来着,你瞧瞧,你最终不还是走这条路了?”
忙碌的痕迹在他身上很明显。伏案工作的人一般都会过劳肥,但岑炀不同,他反而日复一日地清瘦,眼角纹路倒是比同龄人刻得更深,笑起来时沟沟壑壑。
沈妍的目光则流连在另一边,那是个很结实的纸箱,甚至带把手。
里面全是书,有新有旧,但无一例外每本都被精心包了薄膜。
她转了转眼睛,记起来他们那年道别时的最后一句,“这不会是你要还我的吧——”
岑炀翻着她的剧本,腾出手轻松地拍了拍箱子,承认道:“是啊。”
“前两天秦老板一找我,我就在整理这些书了。其实凭着我们的交情,这哪里用得着他安排。”
沈妍心头温温热热地化开,仿佛从那段岁月里拾到了什么沧海遗珠,很珍惜地捧在手里吹了吹浮尘。
她抿了口茶,打趣他:“还不是因为听齐晓东说你现在是大忙人,怕你没空见我。”
岑炀也不含糊,抄起手机就给齐晓东拨了过去,“你哪次来我这儿我不是好吃好喝地待你,合着你还在外面替我摆架子?”
那头齐晓东连连告饶:“我哪儿敢呐炀哥,这不是想突出你的江湖地位嘛。”
沈妍捻了块茶酥,在口腔化开,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吃吃地笑。
这是一年中暑气最重的时候,她和岑炀一人一杯茉莉花抹茶,从白汽氤氲叙到入口温凉。出门时她偶一抬头,见霞光给天地镀了层盛大的辉煌,连灰扑扑砖墙根下积重难返的青苔都被包裹。
沈妍双手掂着书箱,胸腔里多年的潮湿被夕阳稍稍晒透了一层。
原来燕城也没那么不堪回首。
原来她在燕城也有能喝茶,能聊天,能一起忆往昔话岁月的人。
接下来一阵子她和岑炀频频见面,有一回赶上齐晓东回燕城,他们还一块吃了顿晚饭。
齐晓东对她的话是真上心,说什么都要去吃那家涮羊肉。三伏天,几人吃得一身羊膻味儿,七窍都冒着腾腾火气,等车的时候沈妍主动去买了绿豆沙冰,递给他们一人一盒,降火。
岑炀和齐晓东在闲聊,说起下个月到开学季,朗辰邀请优秀校友去致辞。齐晓东吸了一大口绿豆沙冰,“沈妍你跟我们一块去吧,你也是优秀校友。”
沈妍弯着眉眼笑:“你少来拿我打趣。”
她就只在朗辰读了一年,其中几个月还在剧组,最后连升学去向都没有。优秀校友这种名头显然是齐晓东胡诌出来骗她玩的。
齐晓东夸张地“哇”了一声,很受伤地扯来岑炀作证。岑炀点头,“是真的,还挂着你照片呢。”
齐晓东补充原因:“你可是这十年来唯一主演过秦安河作品的人。”
提起这位泰斗,岑炀神情肃然了几分,叹口气说:“上回的书你带回去后翻过吗?谁能想到秦安河去世后,里面有些竟成了孤本。”
岑炀话音刚落,瞥见沈妍手一抖,两眼像葡萄似的晶莹溜圆,显然是不知道这消息。
他记得秦老爷子当年曾亲自点评过那出《南乔》,盛赞沈妍就是独一无二的乔宛星,算是有知遇之恩,于是主动给沈妍说起当时的情状。
“也就前两年的事儿。其实秦老爷子上了岁数,到后面状态越来越不好,这都是知道的。但秦家人也不知着了什么道,非要趁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搞一出儿女婚事来‘冲喜’,那一阵秦家闹得很僵,京艺几乎人人都听说了。”
沈妍将绿豆沙冰抓在手心里,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主动问出口:“谁和谁的婚事啊?”
“还能有谁,秦老板呗,秦鹤,”连齐晓东都觉得理所当然,接了话头继续说,“跟搞地产生意的周家搞联姻,当时一度说是要订婚了,连酒宴都备好了。”
“那最后订了吗?”
她风轻云淡地追问了一句,语气随意,脑海里却忍不住开始回忆男人之前攫住她下巴尖的长指上有没有戴戒指。
“订婚前一天晚上突然取消了。”
岑炀摇了摇头,仿佛至今想来仍然觉得稀奇。
“有跟秦家关系近的人说,是已经糊涂了有一阵的秦老爷子忽然清醒过来,无论怎么说都只撂一句,不许订,然后这事儿就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