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锁链[京圈](88)
她下台阶时脚腕一软,身子微闪,连忙伸手去抓旁边的雕花栏杆,好不容易稳住了平衡。再迈步时,脚踝爬上刺痛,刚走了半步就又停下。
秦鹤远远看着,薄唇轻启,无动于衷地吐烟。
她也没出声叫人,张望了一眼他的方向就又垂下视线,就这么一小步一小步地往这边挪。等经过路灯时,她鬓边一层小汗珠闪闪发亮,他才总算将烟拧了,长腿跨过来,展开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接到自己怀里。
他注视着她仰来的目光,嗅到她鼻息间的酒气,语调和缓地问:“就非得这样?”
沈妍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有,柔软的身骨就这么挂在他怀里,眼若星辰,姣花映水似的仰望着他凌厉的下颌线。
她肌肤每个毛孔都暖融融地透着醉意,“这样不好吗。总不能让人觉得,你带了一闷葫芦出来,不会说话不会喝酒,就会躲在旁边陪笑。”
第36章 灼潮夜涌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呢?
秦鹤仿佛很听不下去这话, 拧着眉打断:“我把你带回来,不是让你巴巴地上赶着跟人套近乎的。”
她听进去了,却不认同, 像当年那样很认真地看着他:“但是秦鹤, 我不会给你丢人。”
绯色的两颊仰对着他,话音掺了丝软糯,让人发不出脾气。
秦鹤与她僵持了一会儿,眸底无可奈何地柔和下来,汩汩淹没她。
他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似乎心情忽而又好起来,俯下身懒洋洋地来了句:“其实你连笑都不用。要不改明儿我让他们排队给你讲笑话,你就别笑, 让他们急死。”
沈妍噗嗤一声往车里缩,腾开位置给他。等他坐上来, 她又歪在另一边车窗上,离他老远。
秦鹤看她规规矩矩地系安全带, 将自己束缚在窄窄的一隅,心底不禁又觉得好笑。
有时候他是真感慨她长大了。但有时候她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车开到半程,停在路口等一个长红灯。他敲了敲窗指着外面问她:“还记得这儿么?”
沈妍顺着眺了一眼,灰灰落落的胡同口, 没一点印象, “不记得了。”
秦鹤“嗯”了一声, 不紧不慢地替她回忆,“往里面走两步, 就是之前领你吃卤煮的店。”
她愣了下,旋即嗔着眉眼,“都多少年了, 我怎么会想得起来呀。”
外面车流喧哗,灯影阑珊。秦鹤撑着脑袋背对夜景,疏疏凉凉的眸光像一张轻罗漫网,意欲将她关起来。
“知道你狠心,燕城不值得你想,燕城的人也不值得你想。”
沈妍淡淡地笑了,将盘在脑后的发髻散开,“人家又不缺我这份惦念。再说,人家也未必想我呀。”
她按下车窗,细软发丝在风里飞舞,一瞬好似血里带风漂泊不定的吉普赛女郎。
秦鹤看着她这张生长出风情的脸,沉沉霭霭地嗓音碾过去,在她耳廓上转圜着往里送:“你怎么知道我没想呢?”
他一将哑谜戳破,沈妍反而接不上话了。
她看着他,千言万语也没说出口。她想说我走之前你不是一直在把我推开吗,她想说这些年你不是也捧了挺多女孩子吗。其实她早有定论,他没有立场,没有理由,甚至没有必要去想她。如果真有某个瞬间记起来,那或许也是凑巧,分出半支烟的功夫感慨曾经自己身边有个小姑娘,人挺难缠,但舞跳得还不错。
但沈妍最终还是歪着头,朝他天真地眨了眨眼,“真想假想呀?我在外面的头一年总爱打喷嚏,还以为是得了过敏性鼻炎,难道都是你念叨出来的?”
秦鹤的喉结滑动了两下,脸色沉下来。他不想再接她没心没肺的话,冷淡撂了几个字:“不好说。”
他是真觉得不好说。
沈妍刚走那阵子,他忙上忙下地打点,处理《南乔》的烂尾,少不了要解释几句。他不咸不淡地一遍遍说原来的乔宛星演不成了,一时又挑不出满意的新人,每句话都心如止水。可回头看到桌上助理没来得及收拾走的过期贵宾票,他乌冷的眼眸又凝滞了,将票一撕,丢进垃圾桶里。
那些幽微复杂的情绪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泛滥,又稍纵即逝。等他回过味来,胸腔里弥散着一团浓雾,胃里都会反渗出黄连般的苦。
可这又实在称不上多浓烈。不是刀刀见血的伤,更像一块后知后觉又经久不散的淤青,不费什么事就能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