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时分(128)

可场面话说得再好,也是给外人听的,她想听没经过修饰的东西。

林亦扬一只手臂撑在吧台边沿,一只搭在她腰后,低声说:“都是实话。”

看殷果狐疑的眼神,他笑了。

“来。”他拉她离开座椅,推开酒吧的木门,站到门外的小路上。

外边不止有他们,还有一些年轻的留学生们在聊天,笑声不断。林亦扬在这嘈杂的笑声里,对她讲那晚:“那天江杨也在美国,被困在芝加哥机场。他和我打了一通电话,想见一面。当时挂了电话,我人很乱,只想找个地方喝一杯。”

有时候想想,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注定的。假设那天江杨顺利到了纽约,林亦扬和吴魏就不会出来,也就不会见到殷果了。

“那天到了这里,没进来,想先抽根烟。”他站在那晚的位置,继续说。

他对烟的需求不大,可在心情极度好和极其糟糕时就会很想。

偏偏是室外零下二十几度的恶劣天气,风大雪大,点了几次烟都没成功,心里烦着,就抬头在斜前方的连排玻璃窗里看到了她。一张张各样的面孔里,只有角落里的殷果是个亚裔面孔,和他一样的亚裔。

人对相同种族的亲近感是与生俱来的。

而那天,他心头的漂泊感挥之不去,因为江杨,牵起了对过去的回忆,在那时看到殷果,就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遥远的故土。

“就在这儿,”林亦扬指着窗边,“我看了你三四分钟。”

看着她懊恼仰头,看暴雪吹断树枝,看她愁眉苦脸地用手指敲着玻璃,看她在树枝落下砸到汽车时露出的惊讶目光……

他当时很想推门进去,问问她:小姑娘,有什么好愁的?暴雪总会过去。

“我确实是想进去,想请你喝一杯,想认识你,拿到你的联系方式,也想把你平安送去旅店,”他笑着说,“全是实话。”

殷果跟着他的描述,换了个视角,也看向自己曾在酒吧里打电话的小角落。

好像看到那天最无助、沮丧的自己。

有什么好吸引人的,几天没洗澡,流连机场……想想就狼狈得要命。

可那天的殷果不管多狼狈,对林亦扬却有着一种陌生的吸引力。

不过后来证明,这种吸引力也仅仅是对他。吴魏和他一起认识了殷果,只评价说小姑娘挺甜,就没再多的想法了。而吴魏每次见到拉面馆日本妹子都说话紧张,林亦扬也认为那个日本女孩挺可爱,也就到此为止。

如果那天在这里打电话的是林霖,她估计在板着脸骂人,林亦扬看到这种场景第一次想法肯定是——换个地方算了。可如果路过的人是孟晓东,看到林霖又将会是另一种结果。

其实谁都说不清。

不是你的话,不会有主动靠近,不会有牵肠挂肚,更不会有方寸全乱。不是你的话,再完美再优秀,也都和我无关。

或者说,爱情这种词,本来就是给自己的那个人特定的。

***

这天晚上,殷果睡到半夜听到手机在响,是林亦扬的。

他出去接了电话。

电话很短,没多久,林亦扬在黑暗中回到床畔。台灯没开,殷果的脸上有他脸的温度,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孙洲找我,我要回去球房。明天赶不上你比赛了。”

殷果在困顿中“嗯”了声,借着模糊的室外光源,看他穿衣服。林亦扬平时是个做事快的人,穿衣服也是,但今晚每个动作都很慢,慢得没一点声响。

再有意识,他已不在房里。

棉被里还有林亦扬留下的体温,她钻到他那半边,闻着枕头里他的味道,睡得更沉了。

翌日的半决赛,殷果打得酣畅淋漓,很过瘾。

中国休息室内,大家都在祝贺她顺利拿下半决赛,顺便起哄着祝她感情发展顺利。殷果被恭喜的脸热,找到角落里的球杆盒,用布擦拭着球杆。

身边,一个准备上场的师姐拉住她胳膊:“陈安安退赛了。”

“退赛?”她毫不知情。

早上殷果离开的早,没有和陈安安碰过面。女子组的比赛在前,男子组在后,她在比赛当中也不可能听到这个消息……

师姐又说:“东新城只留下了一个今天比赛的,其余全走了。”

不安袭上心头。

殷果把球杆搁下,跑出去找教练要回自己的手机。

开机。心慌地输入密码,找到了林亦扬。

电话竟然打不通。

殷果强迫自己冷静,找到他的微信。

林里的果:出什么事了吗?陈安安退赛?

她在走廊里站着,身边有休息的赛事解说走过去,看到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恭喜。”

殷果匆匆笑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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