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东流水(出书版)(277)

“直到遇上了你,你没有视我如妖魔,明知道我是庆氏还与我结为夫妻,那时我不知多感激你,觉得你就是给了我新生的人,君儿出世,没有印记,我认为是我们的真心感动了上苍,庆氏的诅咒终于消失了。”

“到知道你是剑谷之人,整个世界就在我眼中颠覆了,我认为你是处心积虑地要夺我们庆氏的宝藏和秘笈,要象当年秦紫辰一样置庆氏于万劫不复,我恨你,连带也恨上了君儿,我既疼爱他又折磨他,我既满足他的各种要求又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时时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才那般地待他。”

她向林归远无力地伸出手来,林归远默默走到她的身前,生平第一次,以儿子的名义握住她的手,第一次唤出了一声“母亲”。

“君儿。”苍白的双唇吐出这个在心底唤了无数次的名字:“是我对不起你,从小把你丢下,又总是逼你做违心的事情,大华寺杀了那么多的人,地宫中也有那么多的冤魂,君儿,这一切罪孽都与你无关,都由我来承受吧。”

“母亲,您别说了,歇着吧。”林归远低声劝道,见她面色通红,神情激动,似是回光返照,眼中满是担忧与伤痛。

“不,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庆若华直直望着眼前这两个男人,又转望向一旁的皇帝,那也是自己亲手抚育长大的‘儿子’,一生中,与他相处的时间最多啊。

皇帝被她复杂的目光瞧得有些心酸,侧过身,将头抵在亭中木柱之上。

庆若华眼光投向亭外的一片素白:“你们不知道吧,平帝去靖南山也是我一手推就的,他素喜带着李正益和陆文杰微服出巡,我入宫以后,不知你是否还在流光塔内,自己又不敢去查看,便装作闲聊时说起曾听老人说过庆氏后人在流光塔附近出现过,想借他的手除去你,平帝好奇,便于那一年去了靖南山。”

“谁知他回宫时,竟带回了菁菁,那时我真的觉得是天意,听他说,菁菁不知因何失忆,一直在靖南山涞水河边游荡,他对她一见倾心,甚至连那陆文杰和李正益都倾倒于她的风采。平帝对她十分宠爱,不计较她来历不明,不计较她失忆痴狂。直到后来我诬她为庆氏,平帝又想起是在靖南山遇到她的,才深信不疑。”

她仰起头来,望向燕皇:“你后来是什么时候离开流光塔的?你为什么不将菁菁一起带走?”

燕皇身心麻木,后来,后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夜,听到塔中依稀传来她的一声轻呼,他知大事不妙,跳将起来,菁菁措不及防,跌倒在地,他急奔向流光塔,才发现她已发动机关,将入塔之路彻底封死。

他心急如焚,满头大汗,知若华听到自己竟是剑谷之人,一时又找不到打开机关的方法,渐渐陷入癫狂,菁菁上前扶他,竟被他用力推开,他竟向菁菁狂吼,责她不该出现,责她令他背上欺瞒罪名。

菁菁双眼含泪,无辜地望着他,眼见他疯狂地寻找着进入塔底的机关,夜风强劲,雨点渐落,他只是一心要进塔底,竟未注意到菁菁眼中的痴狂与绝望。

那夜下了一夜的雨,将近凌晨,终让他由塔边大树之上找到一个树洞,可以进入塔底,他甚至看都未看菁菁一眼,便运起轻功由那树洞回到了塔底石室。

石室空荡,杳无一人,一夜之前的温存与柔情悉数化为一句‘相思与君绝’,娇妻已去,幼儿无踪,多日来的幸福化为灰烬,他知若华是性情刚烈之人,当日一句小小玩笑便横剑自刎,今日这等误会只怕永远没有回头余地。

他长久地坐于石室之中,长久地哭泣与痛悔,渐渐思绪紊乱,不分白天黑夜。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他才稍稍清醒,想起菁菁仍在塔外,挣扎着出得塔来,却已是芳踪杳杳,不见了菁菁,他在靖南山寻得数圈,才知自己竟在塔内疯迷了五个日夜,而外面的世界,竟下了整整五日的暴风雨,菁菁一直在塔外等着他吗?一直在暴风雨中伫立吗?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她后来到底去了何方呢?

后来,他便是长达半年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将自己锁在流光塔内,等着她的归来,直至捡到光儿,才渐渐恢复理智,携着他下了靖南山,踏入了江湖。

菁菁呢?那夜之后,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失忆?为何会癫狂?为何要由她来承担自己的罪孽?

清洛和皇帝怔怔地听着,已没有了先前的激愤与伤悲,皇帝反握住清洛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别哭,我们不哭。”

寒冷,宛如利刃,在林归远心间一下下戳着,原来是父母欠下洛儿的,让自己今生今世来还她,可再深的情、再多的命又怎能还清这重重的罪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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