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儿笑千百树Ⅰ:记得当时年纪小(69)

云志把书包垫在屁股底下坐着,他直盯盯的看着半开着的房门,他在等艾姝爸回来。艾姝妈惴惴不安的劝云志先上学,说不定丢了的钱只是没找到而已。云志沉默的看着白茫茫的冬雪,那20块钱他攒了将近半年,只要再攒上半年就能买张去S市的火车票。

小孩子长的快,云志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样子就开始担心S市的那个留着□浪卷发的女人现在是否还记得他的模样。云志只想攒够了火车票钱,在那个女人忘记他长什么样之前,再去看看她。云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这样做,他觉得那个女人没有理由忘记自己的样子,哪怕是对她的惩罚也必须让她记着。也或许这样做的另一层意思是,云志已经开始忘记那个女人的样子,他的潜意识并不想忘记那个他喊不出口的妈妈的女人的样子。

“小哥,我们要迟到了!”艾姝早早的背好了小书包,虽然并不晓得云志为什么不上学,但艾姝的心里却又开始有不好的感觉,每次云志这样僵持,总是要爆发一场家庭的大乱。

“……你走西口啊……嗝儿……”艾姝爸厚重的棉靴子踏着不稳的步子进了门,他手里的特酿已经喝了大半瓶,迷蒙着眼神看着坐在灶间直盯盯看着他的云志,还有旁边不安的女人和扎着羊角辫的艾姝。

“我的钱呢?”云志甚至都没从书包上站起来,他懒懒的看着眼前喝的如一滩烂泥似的艾姝爸。

“你的钱?嗝儿……”艾姝爸瞪大了眼睛,一耳光就扇了过去,“你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你的钱?你哪来的钱?”

“我的20块钱呢?”云志没有去摸脸颊上落下的巴掌印,他执拗的盯着艾姝爸,丝毫不惧怕。

“你个……”艾姝爸晃悠着特酿瓶子,揪住云志的头发,艾姝妈死命的拦着,云志乌黑的头发还是被揪下来一绺,“云志啊,就当妈求你了,和艾姝上学去吧,钱……我回头想办法给你……”

云志站起身,艾姝妈松了口气,拖拽着醉醺醺的艾姝爸进东屋。艾姝尖声叫起来,艾姝妈回头的瞬间脸色煞白。云志并没有拎起书包去上学,他走向灶间的墙角,抄起冬天砍柴蹦了刃且锈迹斑斑的刀冲向醉醺醺的艾姝爸。

“杂种!妈的!老子养你还养出来罪孽了!”艾姝爸推开艾姝妈,抡起着特酿酒瓶子砸向冲向自己的云志。

年少的狂性大发和以卵击石的薄弱体力,换来的很多声的咔嚓。云志噗通倒在了地上,他抄柴刀的手臂软软的耷拉下去,云志能清晰的听到手臂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脑海里闪过S市那个漂亮女人的脸,原来他还记得。

幼儿园里的孩子们少了一大批,安茉错过了这一批上学的孩子,她还呆在幼儿园里数数,虽然已经能倒着从1000数回1。虽然她已经能搞定两位数的加减法,口算的能力也能过关,aoe和波破刺得也混得很熟,葛治国因为两位数的加减法没过关又给一年级拒收了,安茉上不了一年级只是因为小仝不到学校规定的上学年龄,所以她必须陪着小仝混到他能上学才行。

安茉能想出来改变和所有小朋友相处的唯一方法就是讨好,换个尊严点儿说法就是学雷锋做好事儿。比如她要背着陶婷婷送回家,陶婷婷长得漂亮,幼儿园的男生们都喜欢她,陶婷婷要是说:我们带安茉玩儿吧。其他人就都不会有意见。要是陶婷婷说不带谁玩儿,基本上就没什么人搭理那个被忽视的人。

安茉每天放学都要把陶婷婷背回她的家,然后陶婷婷就会很仗义的拍拍安茉的肩膀说:明天我们带你玩儿。安茉就会很开心,她真的惧怕那种冰冷的仿若隔离传染病似的孤独感,也许那会儿并不懂得古来圣贤皆寂寞,若是懂了还会稍安勿躁忍忍倒也未尝不可。

安茉帮着葛治国数数,还要帮他算简单的加减法。帮不爱做值日的孩子打扫教室卫生,搬着凳子去擦高高的黑板。还要陪不敢上厕所的朱玲去厕所。安茉隔着厕所酒红色的砖墙,每隔一会儿就大声喊朱玲:我还在外面哦,你别怕哦。

安茉还要帮得了“肿柞水”(谐音:一种儿童流行病,两边脸颊会肿起来)的余强送作业本,深一脚浅一脚的冬雪被安茉踩踏在脚下,白茫茫的世界留给她的除了卑微还是卑微。安茉所期待的不过是孩子们能远远的招呼自己:安茉你过来,我们带你玩儿。

但即便是这样,安茉依然没办法改变她在幼儿园的跑龙套角色,依然没办法改变自己是个黄头发怪物,或者那个萝卜的命运。比如幼儿园的男孩子们玩儿行军打仗,安茉就必定是个挨打的靶子,陶婷婷会坐在旁边欢呼,然后男孩子们就打的又兴奋又准确,小仝必定是首当其冲的往安茉身上丢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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