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那些熟悉的字体,再也忍不住,捧着奏折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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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延福宫,苏越清已静坐在榻上看书,我心头酸涩难当,我实在不该奢求太多,就像这样,每日回来时都有一人一灯在等,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都说帝王不该有爱,可我却能和所爱之人相濡以沫,便知上苍眷顾已深。
他心疼地将我揽在怀里,轻抚我哭肿的眼睛,问:“去见他了?”
我默然点头。他淡淡地笑了笑,起身净好帕子递给我,道:“来,先洗把脸。”
我没有接那块帕子,而是紧紧抱住他,哽咽道:“越清,我立你做皇夫,好不好?”
“好。”几乎不假思索。
“我们多要几个孩子,要男孩也要女孩,好不好?”
“好。”
“等孩子长大了我就退位,到时候我们离开京城,游山玩水隐居世外,好不好?”
“好。”
……
不知何故,今晚我总感到心中局促不安,好像缺少了些什么。难道是因为离别?仿佛是,仿佛又不是。
良久,我缓缓放开他,他含笑凝视我,眉宇间一派清浅温柔的笑意。
“我们永远都不开分开,好不好?”
“好。”
他轻柔地替我过擦脸后,便吩咐宫人端上药汁,道:“来,先把药喝了。最近感觉眼睛好些了吗?”
我乖乖地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说:“嗯,已经好多了。”待宫人退下,内殿只剩我们两人,我垂下眼睑:“越清,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苏越清并不意外,只是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我的下文。
“其实我曾经得到过七星寒骨散的解药,是袁君华向魏恪忠求来的。不过我并没有服用,后来……后来袁君华私自退兵,魏恪忠一怒之下喂他吃了七星寒骨散。我,我把解药给他了。”说到后面,声音已是低入蚊蚋,我喃喃道:“我只是,不想再亏欠他。”
“我懂,我都懂。”他轻轻吻了吻我的眉毛、眼睛,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嘴唇。没有舌齿之间的纠缠,只有蜻蜓点水般停留。
“……你不要生气。”
他微笑道:“我没有生气,瑶瑶,你也不曾做错。就算没有解药,可你还有我,我会尽全力医好你,最不济便是我一辈子做你的眼睛,正好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我鼻子发酸,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问道:“如果有来生,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会,生生世世都会。”
“越清,你一定不能比我后死。”
“为什么?”
“那天你指天为誓,说对我不曾动过半分心思,否则便死无葬身之地。我知道你有苦衷,你说那番话都是逼不得已。可我害怕,我怕上天不知道,我怕……毒誓会应验。所以,我只能死在你后面,只要见你入土为安,我就能安心地去地下找你。你且在奈何桥上等我一等……”
他怔住,呼吸微乱。半晌,似是嗔怪似是心疼道:“不要胡说,上天有眼,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梦呓般的呢喃道:“对,我们都会好好的,会的……”
这一夜,我依偎在他的怀中,似是睡得极为安稳。
61皇上有喜
第二日清早我醒来时,身旁已空无一人。我顿时慌了,一边大叫圆润,一边光着脚就往外跑,恰好与服侍洗漱的宫女撞了个满怀。据她们说,苏越清一早便去太医院取药材了。我猛地舒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两脚一软险些瘫坐在地。
今日乃出征之日,依照惯例皇帝需前往点兵台鼓舞士气,以示天恩。
一切准备停当,这厢我一只脚刚欲榻上御辇,圆润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手里是一件薄披风,小心为我披上,道:“皇上,今日风大,切莫着凉。”他的神色有些不寻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问道:“嗳,圆润,你怎么了?”
“奴、奴才没事……”他自襟中取出一个香囊,麻利地挂在我腰间的绶带上,“这是苏公子为您准备的安神香囊,可以凝神静气、滋养元气,您好生带着。”
我仔细嗅了嗅那只香囊,香味淡雅清芬,依稀有苏越清身上的味道。我不觉勾起嘴唇,笑道:“知道了,吉时将至,快出发吧。”
他低低道了声是,又无声无息地退下去。
当我站在点兵台上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无数英雄豪杰甘为江山折腰。若非亲眼所见,永远无法想象如潮水般浩浩荡荡的军队绵延数里,整装待发,是何等的气势磅礴。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无数儿郎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远赴千里,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叫人如何能不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