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傅(26)

对于宋国是战是和,朝中两派争论不休。亲宋派认为,应与宋国结盟,互派使者交流访问,互通有无,取其长而补己短;对于漠北突厥,国主野心勃勃,恐其觊觎中原广袤的土地,理应多加防范。而亲突派则认为,齐突两国有姻亲关系,宜联合突厥对抗扶桑倭国;而宋国国主宋容书荒淫无度,放任宠妃张氏把持朝政,江南百姓怨声载道,应及早起兵伐宋,将江南并入齐国版图。双方争来争去,足足争了十年,仍未有定论。

如今他要图南,是想尽早对宋国下手,还是另有打算?这真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良久之后,我问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常叔道:“时局对小姐非常不利,每日弹劾您的奏折一波接着一波往御书房送,足足堆了半人高,王爷的意思是让您尽快还朝。”

我随手将信笺扔进茶炉中,顿时化为灰烬,“我自有计较。常叔,你帮我准备两个棉花小枕,不要太大,像寻常丝帕那般大小即可,但一定要厚,四角缝上丝带,我明日要用。”

他奇道:“小姐,您要这作甚?”

我忧伤地叹了口气,说:“罚跪小能手——跪得容易!”

常叔嘴角略有抽搐,“哦,老奴明白了。还有一事……”他看了我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方才老奴在宫门外听到一些传闻,有关太子殿下。”

我顿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什么传闻?”

“听闻太子殿下近来十分热衷木工,前几日还将整个大兴城中颇有名望的木工全部召进东宫,说是要开研讨会……”他顿了顿,看我眼神明显带了几分怜悯,“闹得整个东宫鸡飞狗跳,皇上气得将那些木工全部充入大牢,并要太子殿下闭门思过。如今大兴城中不少工程因缺乏木工无法继续,百姓抗议不断。”

木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话说傅谅这货也伤得不轻啊,怎么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我不过是休假半个月,他就开始整这些有的没的,摆明是不让我省心!

我无奈地扶额,道:“好的,我知道了,明天去收拾他。”

***

第二日,三更天刚过,我便绑着我的“跪得容易”早早去九龙殿外罚跪。

是时,夜色正浓,天边新月如眉。月光洒在玉阶上,泛起薄凉的光芒。初夏的夜晚,凉意依旧袭人。我裹了裹大氅,捏紧手中的笏板。

幸好我机智地准备了“跪得容易”,否则在这冰冷坚硬的地上跪上三四个时辰,我就要从史上第一女傅变作史上第一残疾女傅了!

可“跪得容易”虽然能减轻膝盖的疼痛,却无法防止双腿发麻。我只得时不时地改变一下姿势,趁巡夜侍卫不在时搓搓大腿,捶捶脚踝,好让自己不至于太痛苦。

五更一过,东方泛白,天色渐亮,朝霞灿若蜀锦。

百官们陆续进宫上朝。见我跪在殿前,皆是目光如刀地探过来,有人讶异,有人鄙夷,更有甚者直接破口大骂我是祸国妖孽。

我一面深呼吸,一面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妲己褒姒哪个不是艳绝天下、倾国倾城的美人,他们这样骂我,说明我还有祸国的资本,也算是对我一种变相的夸赞了。

这么一想,我便释然了,遂端正跪姿,垂眸敛目,两耳不闻,端的是一派淡定如水的姿态。

不多时,在宦官的唱喏声中,皇上准时进殿,众臣鱼贯而入,早朝开始。

我正正好跪在殿门中央,如此明显的存在,皇上不可能不觉察。他端坐殿上,虽相距甚远,我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不掩锋芒。

集体沉默良久,皇上终于开口,“戚爱卿,朕听说你在殿前跪了一夜,你且进来说说,所为何事。”

我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两腿一阵酸麻。我一瘸一拐地走进殿内,双手托起笏板,待要下跪,却听皇上道:“好了,准你站着说话。”

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跪……

我定了定心神,朗声道:“微臣有罪。”

“何罪之有?”

“回皇上,微臣身为太子幕僚,辅佐东宫不力,深负皇上重托。殿下行事特异,离经叛道,微臣责无旁贷,此乃一罪。秋虎原春猎时,殿下身陷险境,微臣非但没能救驾,反而累及殿下伤上加伤,有损殿下千金之躯,此乃二罪。二罪并犯,实不可恕。然,吾皇仁慈,从未降罪微臣,微臣心有惴惴,寝食难安。本欲负荆请罪,然罚跪一夜,仍不能平息心中愧疚,再无颜面出任少傅一职,自愿引咎辞官!”

我将笏板托举到眉心处,诚恳道:“皇上英明,自微臣入东宫以来,太子殿下一直视微臣如良师益友,彼此守礼,从未僭越。此番危难关头,殿下舍身相救,是出于君臣之意、朋友之义,足见他宅心仁厚,义勇可嘉。恳请皇上不要因此怪罪殿下,一切都是微臣的错!”说完这话,连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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