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14)

最后爸妈出来时看到的情景是,他们的女儿蹲在地上哇哇的哭,疼死了。陆家的孙子低声下气地在边上帮她吹手,一会儿就不疼了。

回家我被我妈勒令跪了一下午的搓衣板,因为她刚好听到了我在骂“他妈的”。用我妈的话说我就是爱无事生非,穷折腾,非得把自己从受害人整成凶手不可。

陆西拿了好看的小人书和我爱吃的牛肉干过来。自从我妈向他灌输了“多吃糖会蛀牙”的理念以后,他就再也不帮我偷渡糖果了。彼时我正在看《水浒传》的连环画,动不动就学里头鲁智深的话“嘴里淡出鸟来了”,一次被我娘逮到,好一顿伺候。

想到我妈的毛栗子我就不寒而栗,畏葸地回头看看。确定她上陆家打毛线,一时半伙回不来,我连忙拆开牛肉干三下两下咽下肚子。跪了半天,饿死我了。

陆家小子轻轻一笑,你不是说不吃吗?

我翻白眼,刚才不是吃饱的,而是气饱的。

“现在还生气吗?”

“不气了,我才不高兴理他们呢。你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这个才是关键。

“我相信。”他帮我把空包装带丢掉,又给我拆开一包,“要不,待会儿我说饿,让奶奶早点开饭好不好。”

我一听,立刻悲从心尖来,抽搭抽搭的,陆西,你说我是不是不是我妈亲生的,她怎么就既不相信我,还对我这么狠。那段时间,《血疑》的热潮还没有烟消云散,我没事就爱寻思我要不是我妈生的怎么办。旁敲侧击打探了我妈几次“我是从哪儿来的?”,我妈哼哼呀呀,就是不给我个准数,一会儿我是猫叼来的,一会儿我是从烟囱里掉下来的(敢情我娘以为我是圣诞老人的亲戚!),横竖跟她没什么关系就是。问问幼儿园的小朋友,答案也是大同小异。其中有个老坐我旁边的挺漂亮的小姑娘,她妈说她是从垃圾堆捡来的,她就觉得每一个捡垃圾的人都像她爸。

陆西对我的话哭笑不得,小小声问我,是不是跪的太难受了。

“嗯。”我麻溜地点头,你是好孩子不知道坏孩子的苦。

“我回家拖住你妈,你趁机起来歇一下。她要是动身了,我就大声喊,阿姨你慢走,你再赶紧跪下去。知道不?”陆西叮嘱我。

我立刻表示同意。我一个人做坏事肯定会被逮,有陆西合作,就算被逮着了,坏事也能变成好事。这就叫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家花不如野花香。

“麦麦,以后不要说脏话好不好?”他轻轻柔柔地问。

我吃软不吃硬,傻乎乎的就点头了。

解放了,自由了。我活动活动胳膊腿,自己跑到厨房去找了点吃的。牛肉干再好吃,也毕竟只是零食。等我转了一圈回来,隔壁忽然传来,阿姨,你慢走。

一听就知道是没干过坏事的孩子,声音抖的跟抽筋似的。

我连忙装模作样地跪下去。被算计的我妈还一个劲的感慨,瞧人家孩子,多乖多好,知书达理。末了,狠狠剜了我一眼。我对陆西的感激之情也被这一眼一并剜没了。

七岁那年的九月,我跟陆西一道去小学报到。他的手续办的很顺利,我却因为年龄问题被卡住了。我们这里实行七周岁入学制,我差了一岁多。在家荒一年肯定不行,我妈说我不荒就已经够像野马的了。去幼儿园再上一年大班?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毛病。我妈狠狠瞪了我一眼。要不是有这么多外人在场,我的头上准得挨一下毛栗子。

主持报名工作的副校长一直喋喋不休,正说反说就是不同意。而同时,好几个年龄也同样不符合规定的政府官员子女却没有费什么周章就顺利入学了。

小鬼难缠,钟馗好见!

没办法,爸爸带我去找校长。校长以前是爸爸的高中老师,居然还记得这个学生。在校长办公室里,我回答了几道算术题就通过了面试。幸好他没有让我默写拼音。

狼狈不堪的副校长居然又摆了一道,分班时没把我的资料加进去。两个班的名册上都没有“麦爻”。可怜我爸带我从楼上跑到楼下,好不容易才搞定我的学籍问题。到现在我家老爷子说到那个副校长都是大光其火。但后来那个副校长给班上社会这门课的时候,却特别喜欢我。呵呵,倘若他知道我就是他当年怎么也不肯收的学生时,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因为没分班,校长说我可以自己选择班级。此时距我被诬陷事件不到几个月,那个我们在走廊上遇到的老师还记得我。她笑眯眯地摸我的头,去老师的一班好不好。我一转头的时候,看见我的那两个好朋友在二班,神差鬼使的,我仿佛在那一瞬间忘记了她们对我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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