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202)

过完河他跟冬冬玩的挺好,似乎忘了拆桥这回事。后来他接了个电话,支吾了几句,朝我撂下一句“今天就先放过你”,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直到夜幕降临,我妈推门进来,奇怪的问我,麦麦,你还没有烧晚饭吗?我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讪笑道,哦,我看电视把时间都给忘掉了。我妈皱皱眉,低声说我,你啊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抬头往书房方向唤我妹,冬冬,走,今天你姨父加班,咱们娘儿仨吃好的,出去吃火锅。

我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外婆一直喜欢全家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今年虽然不能团圆,可是我们还是二十六就动身到舅舅家去了。不知道是潜意识指使,还是确实没在意。我双手空空,竟然忘了带手机充电器,备用电池支撑了两天电力告罄。我索性把手机放到了包里,就当那是个摆设。两天的等待已经足够我心力交瘁。

丢下这一切,我跟表弟表妹天天疯成一团。冬天的小镇有浓郁的过年的气息,家家门前都挂着腊肉香肠和咸鱼。外婆看到我跟冬冬尤其高兴,整天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要给我们做好吃的。舅妈倒也没有芥蒂,开开心心的跟着忙碌,什么事都不要我动手。用她们的话,我们几个小的只要负责多长几斤肉就行了。我特别喜欢我外婆做的糯米团子,把糯米煮熟了,里面掺上蒸熟剁碎的咸瘦肉和火腿,捏成团子放在油锅里走一滚,喷香透鲜。晚上我喜欢跟外婆睡,外婆的身上暖融融的,好像稻草晒的阳光也沾染了到她身上。我跟外婆说学校里各种有趣的事,比比划划的,外婆听了,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忽而有一日,外婆忽然神秘地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我,麦麦,你是不是在大学里谈朋友了。我没反应过来,奇怪她的诡秘,没所谓的回答她,我有很多朋友啊,我舍友我同学……

“外婆说的不是这个,是谈的处的朋友。”外婆扎着眼睛,模样有趣极了。

我哑然失笑,看,还能把自己当小孩子纵容吗,长辈已经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我把这个当成玩笑说给我舅妈听,我舅妈追问我到底有没有。我舅在旁边皱眉,别逗麦麦,麦麦才多大。

我跟我舅妈同时开口,麦麦已经大姑娘了,我已经很老了。

“麦麦,要找到了记得带回来给舅妈看,舅妈看人可准了。”

我舅不给自己老婆面子,你看人准?我怎么记得你老被人骗的。

舅妈反唇相讥,我看上你就不挺准的吗?

把我舅闹了个大红脸。

外面有美丽的烟火,很多人家不到除夕夜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把烟花摆放出来了。小镇上普通人家的烟火自然比不上大型活动中烟火表演的繁复缤纷,但只是那几种简单的花色就已经足够让冬天的夜晚温暖,等到除夕那一天,空气里浓郁的硫磺味闻到鼻子里,竟然也成了年的味道。厨房里的饭菜香,堂屋中的烟火檀香,烟熏火燎的,祭祀先人,祭拜菩萨。我们小一辈的全都跪在神位前三叩九拜。民国怪才辜鸿铭说,当你们(西方人)的上帝闻到你们奉献给他的鲜花的香气时,我们的祖先就尝到我们祭祀上的饭菜了。崇拜祖先神灵和信奉上帝异曲同工,可为什么一种被捧为优雅的高尚,另一种却被恶意的贬黜成愚昧的落后呢。

我在烟火缭绕中许愿,只愿这一生,我身边的人都好,都有勇气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就算有一天各奔前程,也能够各有各的幸福。

就在大家动筷子吃年夜饭的时候,久违的姨父忽然出现在门口。当时一桌子人全呆了,刚才还觥筹交错推杯置盏,一瞬间全然石化。就好像有谁猛的喊了一声“停”,时间被生生的煞住,所有的一切都中断。冬冬喊了一声“爸爸”,扑到姨父的怀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抽噎着道,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姨父抱起冬冬,笑着说,我怎么会不要我的女儿呢。还是外婆先反应过来,招呼姨父坐下,又招呼舅妈去拿碗筷。瞬间冻结的河流又恢复流动。妈妈和外婆尤其激动,不住的对姨父问东问西。我跟姚飞偷偷交换了一个鬼脸,趁机大块朵颐。

姨父比起我上次看他,白胖了一些,显出了中年的富态。他跟小姨的离婚决定是正确的,他已经升到省厅里去了。姨父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整个人能收拾得这么格正,想来谁都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没有什么是源源不断永不枯竭,爱不是割不断的血缘。红颜未变白发,已经相看两厌;这一天到来之前,都不曾好好珍惜,又还能说什么呢。即使再怎么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再怎么向来处张望,谁也不能回拨命运的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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