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3)

大人们都摸着我的头笑。孙伯伯说,伯伯也不想走,可是没办法啊,伯伯要听领导的话,就好象麦麦要听妈妈的话一样。

“那……你们能不能也带我走啊?”我脱口而出一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羞无耻无皮无脸的话。人生的一个污点,迄今我爹妈还动不动就哀怨的说,女儿是为人家养的,想当年你才三岁(为了强调我早有征兆,这时候他们一定会强调周岁的。),就哭着喊着要跟人家走了。

“麦麦,你舍得爸爸妈妈?”我爸抱起他跟扭的跟团麻花似的女儿,神情严肃的问。

“哇”的一声,我又哭了。

“呜呜——你们为什么非得走,我舍不得孙妈妈的小包子也舍不得我妈的小排骨啊。呜呜——你们实在是太坏了,小哥哥,大人们都欺负我,小哥哥,你都不管我。”我费力地呼叫同盟军,可是小哥哥那个坏蛋连我的气也一并生了,他理也不理我。

“好了,麦麦别闹了,妈妈今天给你买巧克力好不好,你最喜欢的,酒心巧克力。”

我觉得我妈是在侮辱我,伯伯一家人能跟区区酒心巧克力相提并论吗?酒心巧克力吃完了就没了,伯伯一家人在可意味着源源不断的美食。

 等我在哭声中断断续续地表达完我的意思(当然,后面的话我可没说出口,我都是四岁的小姑娘了,我不能让人说我是谗丫头)后,大人们都沉默了。孙妈妈从我妈妈怀里把我接过去,帮我理理头发。她说她最喜欢女孩子,可惜那时侯正是计划生育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所以她一直把我当女儿待。爸妈是双职工,四岁前我的小辫子都是孙妈妈帮我扎的,整个这一块,谁也没有比我更好看的维吾尔族小辫。

“麦麦不哭,麦麦是最乖的好孩子。”孙妈妈叫唤小哥哥,“来,给妹妹道别。”

小哥哥眼睛红红的,看着我一语不发。

“小哥哥,你睫毛是不是倒茬了?”我挣扎着从孙妈妈的怀里下来跑过去,看他的眼睛,“你头低一点。”好了,可以够着了。我满意地伸出舌头舔他的眼珠。

“呵呵,这样就好了吧。我睫毛倒茬的时候我妈妈就是这么弄的。”我拍拍手,得意地望向妈妈,“妈妈你看,我弄的对不对。”

奇怪,为什么大人们都不说话,妈妈的嘴巴还张的老大。

“麦麦,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保证。”小哥哥终于说出了今天我见到他以后的第一句话。大概是我的技术没有妈妈好,他的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我嘴巴撇了撇,想哭却没有哭出来。那是我第一次隐隐约约地开始明白,天大地大,不是我的眼泪最大。孙伯伯和小哥哥更怕的东西多了,孙伯伯还怕领导,小哥哥还怕他爸爸;他们统统都不是最怕我的眼泪。

我小时侯是个小精怪,九个月就会说话,两岁时就会满地打滚找茬无果后自己悄然无声地从地上爬起来。彼时吾妈眼睛一挑,问,怎么不哭了,倒自己起来了。我扭搭扭搭地含着个小腰抽抽噎噎的委屈万分,你们都没人过来理我。

比起小时侯的聪明敏锐,长大了以后我简直像是回到了胚胎时期。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想我不一定会记得你,不过我会努力记得你的。”我有点生小哥哥的气,他都没有说过要留下来。哼,你不要留,我也不稀罕你留。

“那你要认真地努力啊!”小哥哥的眼睛睁的大大,“我把我的积木和橡皮泥全部留给你,你玩的时候就可以想起我了。”

“那你玩什么呀,你又不喜欢我的娃娃。”我愁眉苦脸,我的布娃娃那么好看,为什么小哥哥却一点也不喜欢。还说那是女孩子玩的东西,他才不要玩。我明明也很喜欢男孩子玩的东西啊。

“我要上学了,学校里会有很多好玩的。你不许把积木弄坏哦,不然以后我也不要再带你玩了。”小哥哥攥着袋口紧紧,他有很多枪啊,宝剑啊,甚至还有一辆可以自己跑的小汽车,可是我们平常在一起玩的最多的却是积木和橡皮泥。我们用积木搭成城堡,他的手好巧,可以捏漂亮的小泥人放在里面,然后我们就有一个很漂亮的家了。可惜城堡太小,无法把我们收留进去。

我默默地接过装玩具的口袋,我知道小哥哥是在骗人,因为他都已经走了,还怎么能够带我去玩。不过我不打算说出来,因为我好难过,难过的不想说话。

孙伯伯一家走了以后,我把自己锁进房间。我不想跟爸爸妈妈说话,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我有多伤心。以后没有小包子吃了,以后没有巧克力吃了,以后连鸟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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