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329)

他是害死我外婆的凶手和导致我小姨丧命的始作俑者,他死了,我妈只差没买鞭炮来庆祝,岂肯去吊唁。但他毕竟是孙妈妈的丈夫,孙郴的父亲,我妈觉得家里一个人不去不好,就让我作为全权代表。她以为我是小孩子,怨恨的少;可她不知道我的怨恨更多。

孙郴比记忆里高了一些也健壮了。他神色肃穆,眉宇间有淡淡的疲倦和悲伤。纵使千般不是,他始终是他的父亲。何况孙士杰在为人父这一身份上的表现也确实无可责摘。我对孙郴点点头,说了句“节哀”,奉上一炷香。抱歉,我没办法去磕头,我永远也做不到飘然世外,我会恨我会怨。

“其实他死了未尝不好。”孙郴淡漠地瞥了眼灵位上的名字,“他折磨我妈够久了,现在我妈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心灰意冷的孙妈妈寻觅到了新的伴侣,孙士杰却为了自己的仕途,怎么也不肯离婚。

人的感情往往与理智背道而驰。孙郴虽然说的漠然,却坚持不让孙妈妈的男友插手自己父亲的葬礼。

孙郴在英国一切顺利。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出色的,出色的让我因为他是我的小哥哥而骄傲。我想我们都长大了,大到足以彼此拿往事开玩笑。我说起当年他苦苦追求我而不得。他连连叹气,直曰,只恨当时年纪小,少不更事误入歧途。现在他已经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他的女友是个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他拿钱包里的相片给我看,得意的尾巴快翘上天。

“切!骄傲个什么劲?”我承认我有点酸酸的,凭什么啊,这样的大美女居然被他钓上手了。

“你是没必要落寞的。”孙郴笑道,“柏子仁比起我虽然还差了那么一点,不过配你也绰绰有余了。”

我讶然,孙郴走了以后跟我们都断了联系,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和柏子仁的事?

看到我睁大眼睛,他了然地笑了。

“我就知道柏子仁会追到你,你也会爱上他的。”孙郴调侃道,“怎么说,我也勉强算个月老吧,到时候别忘了包红包给我。唉,可怜我当年一颗赤诚的童子心,居然为他人作嫁衣裳。”

“为什么不是陆西?”我抬起头,静静地看他的眼睛,“为什么你不会以为是陆西?”

“他要能追到你,我也应该可以。”孙郴愣了一下,皱眉道,“难道我猜错了?”

“没有,你没有猜错。”我笑了笑,扬起头,“要真有那一天,一定包你个大红包。”

等着我的大红包的孙郴躲在房间里压抑地哭。

他说,“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他说,每个人只能对自己负责,不能承担别人的过往。

有的时候很多事都有些奇怪。比方说,我的生日明明不是十月一日,可是为了就宾客的时间,二十岁的蜡烛莫名其妙地提前点燃。我不应该生气的,因为这本来就不算什么不是。但我有权利不高兴是不是?我把自己惯坏了,我不想事事都迁就别人时还伪装的我有多乐意。等到真正生日的那一天,一切反而平静。

我关了手机,去了我熟悉的公寓。将手放在门上,门一如既往地打开。我开始整理屋子。柏子仁走后没多久,我收到了快递送来的房产证,上面写着我和他的名字。这个人,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了我的身份证。

房间刚刚擦洗好,门铃响了,我签收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祖母绿的护身符。我抚摩着清凉的石块,想起去年的明天,有个男孩对我说,他会代替护身符守护我。我将他送我的所有护身符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上,逐个地抚摸。各种质材,各种造型,辟邪的护身符。我把它们贴在脸上,沁凉。我轻轻笑了。

外面门铃震天响,我走过去开门一看。梁丘得意洋洋,大声嚷嚷地邀功,我说在这里吧。

“麦麦,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啊?”程家明摸摸鼻子,啧啧有声,“连手机都关了,太不仗义了。”

我连忙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看看,赧然道,手机没电了,我没在意。

“找我有事?”

程家明挑挑眉毛,没当场戳穿我的拙劣伎俩。

“不至于吧,麦麦,你生日都不记得了?”梁丘砸吧砸吧嘴巴,痛心疾首的模样,“可怜我辛辛苦苦鞍前马后的奔波,合着半天,人家根本不领情。”

我立刻警觉,别指望我请你们吃饭。你们大爷吃一顿可以抵上我一学期的生活费了。

梁丘捶胸顿足,无比伤感地哭诉:“我自觉社会形象还可以啊,怎么搁你眼里就成一欺压良民的恶霸了呢?”

我失笑,到底找我什么事?

“你生日,我们给你庆祝!”梁丘眼睛要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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