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76)

“好吧。”孙郴皱眉看了看马路上孤零零的路灯,伸手解下围巾系在我脖子上。

“喂,不要,你也会冷的。”我慌忙想解下送回去,“我不冷。”

他抬起手制止我的动作,微笑道:“还说不冷,看看你的手有多凉。”

我没办法,只好任凭他把围巾系成结。

第29章

冬天夜晚的街道冷冷清清,我想到病床上还在昏睡的外婆心冷如渠。生命第一次在我面前显示出他的残酷。我知道,人终究免不了一死,死是生命无限延续的组成环节,死是生的延续和必须,死是人生的必然归宿,每个人都要去坦然的接受死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至亲的。但当生命终于揭下它温情脉脉的面纱,显露出残忍的冰山一角时,我只觉得浑身被抽空了一般痛苦茫然。我不停地走,每一步的停滞都会让我心头更加恐慌。如果脚下的路永远没有止境,那么是不是生命也不会走到最后的尽头。

“麦麦——”孙郴把手覆在我的口袋上,隔着呢子,我的手感受到了他传递来的温暖。

“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医院那边,我妈他们会盯着的。”

我的钥匙插进孔里还没有扭动,门已经开了。陆西面色平静的对孙郴点点头,谢谢你。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事情。”孙郴的目光从陆西身上转移向我,温和的微笑,“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

“你现在回去还有车吗?”我忽然想起来,“算了,你跟陆西睡我弟弟的房间吧。我不知道我爸妈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人,我害怕。”

孙郴看了陆西一眼,点点头,换上了拖鞋。

我给他们拿新毛巾,烧了开水叫他们洗漱。

“牙刷你用那个蓝色的,让孙郴用白色的那个。”我一面调适水温一面吩咐陆西。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脖子上,我低头看,进来以后孙郴的围巾我一直都没有脱下。

“刚才外面风太大了,我们没有打到车,是走回来的。”我一面解围巾一面解释。围巾,想了想,还是挂到了衣帽架上。

“早点洗洗睡觉去。”陆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我来到客厅,壁灯幽暗,他的面孔在昏黄的灯光下轮廓模糊,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七里,你是怎么走回来的。”

我泡好脚躺在床上,我不觉得累,我只是满心的惶恐和凄凉。外婆吐血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症候。我想到林妹妹吐血以后自觉大限要到,我想到十粒米一滴血,外婆干瘦的身躯里还有多少血停留。我把头埋进枕头,泪水一滴一滴地润湿了枕巾。外婆一世辛劳,含辛茹苦了一辈子。我低低的抽噎,极力压抑哭声;我害怕医生给我们的诊断结果是我无力承受的噩耗。

“麦麦……”外面响起陆西轻轻的唤叫,“你睡了没有?”

我收住哭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在抑下哭声的这段时间里慢慢困了,他走开没多久,我沉沉的趴在湿漉漉的枕头上睡着了。

竟然一夜无梦。

早上妈妈外面敲门喊我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挣扎。我起身开了门,妈妈一边穿羽绒服一边问我,怎么把门给反锁了。

“你吃过早饭去医院换舅舅舅妈。我上午得去单位一趟看下午能不能请下假来。”

我沉默的点点头,回去换上衣服。简单的把被子铺好,我没有心思收拾床铺。

“西西,孙郴,真麻烦你们了。你们来阿姨家做客,还得让你们去买早点。你们赶紧吃饭吧,阿姨得去单位了。”

我打开房门,我妈刚好带上大门。我勉强对站在客厅里的两个男生微笑,早上好。陆西找了碗碟放下油条豆浆,招呼我,趁热吃。孙郴没有讲话,我也没有精神,陆西说了几句“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很大,要不要把被子抱出去晒”之类的话,没有人搭腔。我沉默的扒着稀饭,油条碰也不碰。孙郴夹了一根给我,我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又放下。

“我妈有没有告诉你们什么,外婆的结果出来了没有?”

“没有这么快,现在才几点,医院里才刚刚开始正常工作。”孙郴劝慰道,“别太担心,老人家受了刺激,急火上来,未必是什么大问题。”

我艰

难的抽了抽嘴角附和,是这样啊,大概不会有事,好人一生平安。

如果好人一生平安的话,那么上帝就招收不了天使。为了防止天堂关闭,上帝看到可心的人类就会迫不及待的召唤他们去与自己做伴。

外婆被查出来胃癌晚期。结果出来的那天,家里一片愁云密布。我跟妈妈对坐着双双垂泪,爸爸在一边一根接着一根的抽香烟。最后,爸爸做了过水面给我们端过来劝我们多少吃点,待会儿还得去医院照顾外婆。妈妈说不要吃,爸爸像哄小孩子一样劝她。痛苦绝望到了极点的妈妈把火全撒到了爸爸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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