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英,《幸福的路》,”褚航声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突然打破寂静,在婉转的旋律里注释,“我带的那个见习记者,刚毕业的小姑娘,最喜欢这首歌,说是励志歌曲。”
褚航声一边开车一边微笑:“听听歌词,说是写爱情路的也行,说是写事业路的也行,说是写婚姻路的也可以……人这辈子,不就是在走路吗?一路都是未知数,没有人拥有地图。其实,就连画地图的人也是要走过去才知道这里还有沟壑还是峻岭、有河流还是峭壁的。有些路,还真是得走过去了,才能知道、能理解。”
穆忻微笑。没有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那么微笑着,听一首似乎有些熟悉,却从未静下心认真听一听的歌。舒缓的旋律里,她刚才紧绷的神经似乎渐渐松弛下来,酒意上头,渐渐闭上眼,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并不长的时间里,她甚至做了一个简单的梦。梦里,她走在一条鸟语花香的小路上,走到没路的时候看见一蓬野草,伸手拨开,里面豁然开朗,居然是一片幽静山谷,谷中有河流小船,有阡陌众横。有三五成群的茅草屋,被木栅栏围着,栅栏上害怕着绿色藤蔓。阳光和暖,狗儿轻吠,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在湛蓝天空下安然存在。她静静站在高处,隐约还可以看见山谷中孩子们在跑跳。而“幸福”,就像袅袅的炊烟一样,于峰回路转处,四下缭绕。
第二天是周末,穆忻在褚航声家里的客房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半。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自己都觉得惊讶,是有多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然的一觉了?梦里那些追赶她的人、那些忘记填答题卡的仓皇、那些失足堕落的悬崖,怎么没有出现?
她起身走到窗口,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涌进来。打开窗,秋天的干草气息沁人心脾地蔓延。闹市区,这里当然不会有秀山那么多的树,但居然可以比葱翠的郊区更让人觉得心安……穆忻似乎隐约弄懂了一点什么,但还没等她捕捉到内心里的真实的感受,手机便想起收到短信的“滴滴”声。
“昨晚没事吧?”-------是陆炳堂。
穆忻皱皱眉,想直接删除,可到底还是忍着满心的恶心回复一条:谢谢陆大队,辛苦您了。
句子简单的缺乏原委、看不清主旨,因为这是穆忻本能的防范------做警察两年多,她的思维从最初的“因为所以”变为今天的“假如故而”。也就是说,考虑问题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再不是因为你问所以我答,而是加入这条短信被有心人看到,会不会对自己产生难以弥补的恶劣影响?故而,只能、必须让人压根看不懂两人在说什么。那么,一旦此事被有心人利用,字数越少,她便越可以自圆其说。
她得承认,她的确是变了。
“笃笃”有人敲门,她去打开,不出意外看见了褚航声微笑的脸。他穿件长袖T恤,最夸张是还系着一条围裙,指指餐桌:“吃饭。”
穆忻沿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小米粥、夹了火腿的烤面包、茶叶蛋、小菜,中西合璧,但并不怪异。阳光沿餐厅窗户照进来,和小米粥上升腾起来的热气缠绕在一起,穆忻想,这才是“家”的味道吧?
久违了。
见穆忻发愣,褚航声拍拍她的肩膀:“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吃完带你出去玩。”
这语气真慈爱,穆忻被逗笑了:“听这话,好像我是你女儿。”
“要是我女儿怎么会这么将就?”系着围裙的褚航声故作认真地琢磨一下,“至少还要有牛奶、小馄饨、煎包、鸡蛋饼……”
“去去去!”穆忻忍不住推他一把,“刚夸你贤惠,还得瑟起来了。”
褚航声笑着闪到一边,摘了围裙坐下,把小米粥推倒穆忻面前:“先喝点粥,养胃。”
穆忻一边喝一边问:“吃完去哪儿?”
“出去走走吧,你整天窝在秀山,不怕发霉?”
穆忻笑了,她看看窗外,天空湛蓝,果然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结果褚航声果然就干了件很对得起这好天气的事儿------两个平均年龄超过三十岁的失婚男女,学人家青春洋溢的男女生或是锻炼身体的老爷爷老奶奶,也在中心广场上放起风筝。
“快点跑!”褚航声在下风处抬手把风筝送上天,见风不算大,便隔好远喊穆忻。穆忻是第一次放风筝,手忙脚乱,没等跑出去几步,风筝就一脑袋栽下来。褚航声笑嘻嘻的凑过去捡起来,俩人有是一轮重新开始。就这么折腾了不知多少次,穆忻觉得自己已经跑得不辨东西时,总算把风筝放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