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穆忻瞪大眼,被这个震撼人心的八卦惊得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怨愤,她迅速转头环视四周,“能给张照片看看吗?”
褚航声又愣一下,过会儿才笑一笑:“好。”
他说着便起身进了靠近门口的一个房间,稍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相册。穆忻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一张张地翻看。
第一页,是十九岁的褚航声,大一新生入学军训,青涩的脸上是穆忻记忆中朝气蓬勃的笑容;再往后,二十岁,参加“三下乡”活动时,成熟了一点的脸孔;二十三岁毕业时,穿着学士袍,鼻尖有一点汗珠,意气风发;研究生一年级,站在长江边上,被晒黑了一圈;研究生二年级,身边开始出现一个女孩子,穿着碎花连衣裙巧笑倩兮,他们手牵手站在庐山脚下,俨然是一对璧人;研究生毕业,他穿蓝底粉红衣领的硕士服,有点肥大,看着像崂山道士,但宽宽的衣袖刚好把怀抱鲜花的女孩子揽在怀里,是干净到让人眼红的甜蜜;然后是婚礼,穆忻终于看见了久违的苏阿姨,她笑得多么舒心……是啊,这么好的儿媳妇,换谁都会满意,可是遇到苏阿姨这样的婆婆,不也是新娘子的福气?
相册有些旧了,上面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穆忻翻看完,合上,抽过一张面巾纸,小心擦净封面,再放到桌上。她微笑着看褚航声,想一下才说:“嫂子,真漂亮。”
的确是漂亮。气质这种东西,是后天养成,也是日积月累。这女孩子笑得大方,表情明朗。她站在褚航声身边,不像月亮,反倒像是一团金灿灿的太阳,衬得褚航声都温和了下去。
不是不羡慕的。兴许,在这个时刻,以前被忽略、被压抑甚至被忘记的嫉妒都小小地冒出头来,让人觉得有酸楚的感慨。
吃完饭,穆忻终于平复了情绪,端一杯茶参观褚航声家。
房子面积不算大,三室一厅加起来才不过一百二十平米。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几乎没有女主人的痕迹,无论是化妆品、衣物还是鞋子,都看不见。盥洗台上只有一个刷牙杯,穆忻站在洗手间门口愣愣地瞅,想半天也想不明白这两口子怎么就能把日子过得如此八竿子打不着?
“看什么呢?”褚航声站在她身后,好奇地沿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你常去你岳父家吗?”穆忻扭头问。
“不怎么去,”褚航声老老实实地答,“她去香港前没来得及亲近起来,后来就更亲近不起来了。”
他并不愿意多说自己的婚姻,穆忻看出来了,也就不再问。只是偶尔会觉得奇怪,因为这房子里的空气如此寂寥,寂寥得不正常。她甚至有点心生怜悯——她爱慕了那么久,现在又习惯性把他当做亲人的哥哥,他喜欢这种生活吗?他每天下班打开房门,看见这么空落落的一间屋子时,觉得幸福吗?
“她走后我才分的这套房子,”似乎是看懂了穆忻的疑问,褚航声主动答,“她几乎没有机会在这里住。”
“哦对了,你可以经常去看她呀!”穆忻恍然大悟,笑了,“香港好不好玩?”
“哪哪儿都是人,能有什么好玩的?”褚航声耸耸肩,“去之前一定会被同事塞很长一张购物清单,进了商场永远都算不明白哪些是赠品哪些是正品,回来后还要派发代买的东西,帮人算退税后的价钱……所以每次去都觉得好像是上战场。”
他一边说一边看看窗外,居然一晃就是九点多,天黑了,不知谁家传来《晚间新闻》的声音。他看看穆忻:“晚上睡客房吧。”
“啊?”穆忻似乎也刚刚意识到时间上已经这么晚,刚想拒绝,突然听到手机响。
去客厅拿了手机,一看屏幕穆忻就皱眉头——是陆炳堂。
“小穆吗?过来工作还习惯吗?”陆炳堂开门见山地热切寒暄,连最初的客气都省了,看来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谢谢陆大队,还好。”穆忻皱着眉头,努力保持自己恭敬的语气。褚航声在旁边看见了,并不觉得多么奇怪,只当是领导关怀下属。
“我正跟你们主任一起喝酒呢,你过来坐坐吧。”陆炳堂似乎是在一边碰杯一边说话,席间偶尔有清脆玻璃的撞击声传来,并不响亮,却一下下砸在穆忻已经很脆弱的心底。她几乎要咆哮,要不管不顾撂挑子说我不干了……也是这时候,她感觉到褚航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一抬头,看见他担忧的表情,似乎也是因为从她脸上看到了些不寻常的情绪。这表情、这温暖的轻轻一拍,顿时给了穆忻支持,甚至还有勇气。她深呼吸一下,看着褚航声的脸,沉着地答:“谢谢陆大队,不过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我在我哥哥这里,嫂子要出差,我们一起吃饭,说好晚上帮她收拾行李,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