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忻紧紧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隐约又感觉那里疼起来,连同肩胛骨一起,似乎有一柄螺丝刀,在里面拼命地扭来扭去,好像要把一腔血肉钻出个洞来。
杨谦注意不到这些,他只顾着急:“都说了有问题要想法子解决,不能破罐子破摔啊!咱才结婚多久?谈恋爱那会儿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至于一结婚就想一拍两散?”
“杨谦,是谁跟你说我想一拍两散的?”穆忻疑惑地看着杨谦,“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离婚’两个字,杨谦,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你模拟了一千一万次的场景,你千万别告诉我,因为想了太多次,所以你已经假戏真做,以为这就是我说过的话,或是我要做的事。”
杨谦哑然,他张张嘴,却一时没想好要怎么说。他的这幅表情看在穆忻眼里,只带来浓重的失望,那情绪铺天盖地,好像海啸一样掩埋她心底深处最后的生机——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舍不得把最决绝、最残忍的话说出口。
她只是挥挥手:“你走吧,让我休息一下,我累了。”
她面如死灰,杨谦看见了,往前走一步,却没敢碰触她。她顺势躺回到床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捏成一团,闷闷的想要窒息。她闭上眼,筋疲力尽地叹口气,隐约听见房门响了,眼泪才沿眼角滑出来。
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第九章:倘若时光能倒流(3)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边有人。一睁眼,许是受了点惊吓,额头还窜过一阵酸胀的疼。
“醒了?”褚航声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张床边,指指桌上的饭盒,“给你带了点我们单位食堂的拿手菜,就是有点凉了,你们这里有没有微波炉?”
穆忻迷迷瞪瞪地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要说什么。她想坐起来,褚航声赶紧往前走两步,帮她拿个放在床尾的抱枕过来。
穆忻问:“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一路打听着上来的,我敲门了,见你没锁门,就自己进来了,”褚航声微笑,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转身从包里拿出一瓶酒,“过节,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
“过节?”整理了若干天的档案,穆忻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敏感度,看他掏出酒瓶,再摸出几个印着“月饼”字样的小纸盒,才反应过来,“中秋了吗?”
“你都过糊涂了?怪不得自从回来就再没联系过,我还想着你好歹也会跟我说说近况,可现在看来,要不是我今天自己来了,你就是睡死在这间宿舍里,都不会记起我是谁,是吧?”
褚航声一边开玩笑一边用一个开瓶器仔仔细细开红酒瓶上的软木塞。拔开的一瞬间,屋里弥漫开一阵浅淡的红酒香。褚航声掏出两个纸杯,装了红酒,递一杯给她:“将就吧。”
穆忻苦笑:“你还真是将就……干脆菜也别热了,这天也不算太冷,将就吃吧。过节……不过就是个心意。”
她低头看看手里还印着省报LOGO的纸杯,抿一口酒,有浓郁的橡木香窜上来,弄得穆忻满脑子都是橡木渣子味。再加上纸杯的纸质气息一掺杂,这个落魄的节日倒也有些别样的风味。
褚航声把饭盒一一摆好:红烧排骨、蘑菇炖鸡、腰果西芹、拌菜心,旁边放个塑料袋,里面还装着两个三角形的面食制品,褚航声解释说这是“有省报特色的糖包”。
穆忻好奇,拿过一个来咬一口,没糖;再咬,仍然没见到糖的影子。
看见褚航声笑,穆忻终于也微微笑出来:“你千万别告诉我,咬第三口的时候,一不留神发现咬过头了。”
“你试试。”褚航声抬抬下巴,指一下穆忻手里被咬出一个大大月牙缺口的糖包。
穆忻再咬一口,终于有黏腻的糖汁喷涌而出——原来这是个肚子庞大的三角形糖包,虽然糖心距离表皮远一点,但内里的糖汁倒是不少,不知道的人因为前两口没咬到糖汁,第三口必然恶狠狠,于是也就中了招,像穆忻这样手忙脚乱地躲,防止糖汁滴到自己的衣服上。
褚航声乐得什么似的,不知道是因为穆忻的狼狈,还是因为终于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所以自顾自得意。他一边给穆忻递面巾纸,一边呵呵笑着道:“你看,这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的糖包,告诉你随时都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穆忻顿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暗有所指,只是笑一笑,一边擦手一边评价:“好吃。”
吃了满嘴的糖浆,再喝红酒时只觉得越发酸涩了。但红糖的气息和红酒的气息掺和在一起,竟然是一种奇妙的清香气。穆忻觉得红酒的口感越发醇厚起来,不知不觉就一杯杯喝了半瓶,喝到褚航声咂舌:“你如今的酒量,真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