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怕穆忻受寒,又铺上电褥子,再给她盖上两床被子,自己则蹲在窗边权当厨房的
一小块区域里,用电热壶烧水。
许久,俩人都没说话,只能偶尔听见穆忻因为腹痛而发出的压抑的呻吟,渐渐,
许是看见郝慧楠不忍的目光,穆忻就把呻吟再次压抑为长长的深呼吸。
因为疼痛,呼吸都比平日里要更粗一些,听在郝慧楠耳朵里,越发不忍。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郝慧楠疑惑地回头看看半睡半醒的穆忻,站起来去外屋开门。
门一开,呼啦一下子涌进一股凉气,同时还有大嗓门的说话声:“村长,不好了,打
起来了!丁树人又快把他老婆打死了!”
“这个畜生就是不让我省心!”郝慧楠暴躁地吼一声,推眼前的人,“赶紧去报
警,光找我有用吗?丁树人敢连我一起打!快去快去,我这就过来!”
她转身回屋,看看穆忻似乎是睡着了,这才拎起外套出了门。她轻轻关上门的时
候,并没有看见穆忻紧闭的眼角中涌出泪水来——原来,穆忻想,无论在哪里,农
村、县城甚或市区;无论学历几何,小学、大学甚或研究生;无论职业怎样,农民、
职员甚或机关公务员……家庭暴力都是存在的。有些事,居然真的和样貌、家境、学
历、薪水……没有任何关系。不爱就是不爱了,虽然爱的时候会道歉,甚至不乏有人
跪下来祈求说自己错了、自己在那一瞬间邪魔附体了……可是伤害就是伤害,有一
次,就有第二次,甚至有第N次。一旦开了头,挡都挡不住。
那么,就结束吧。穆忻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让枕巾吸去自己多余的泪水,在抽
泣中渐渐睡去,她希望,当她醒来的时候,可以有力量重新开始。
杨谦来得比穆忻想象中还要再快一点。
只不过第二天下午,杨谦就从张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郝慧楠要和几个邻
居家的妇女守在丁树人家盯住他,以防备他报复打人,所以不得不派张乐去给穆忻送饭,张乐知道的真相也不多,只知道两口子闹别扭,闹到孩子都没了,略微一多管闲
事,就给杨谦打了电话。
杨谦当时正在队里査阅案件资料。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予脚冰凉。
他想都没想就开车赶往下丁家村,毫不费力就打听到郝慧楠的住处。他赶到的时
候,透过门上的玻璃,刚好看见穆忻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努力拎起地上的暖水瓶,
想要倒杯热水喝。可是一个暧瓶的重量对这会儿的她而言,居然也那么沉重。她好不
容易哆哆嗦嗦地倒完水,把暖瓶放回到桌子旁边的地上,一低头,忍不住就有眼泪落
下来,砸在老旧的桌面上,再洇到深色的木纹里。
杨谦的心一颤,“吱嘎”一声推开里屋的门,穆忻抬头,看见是杨谦的时候,没
有惊讶,只有木然。
“我听说了,”杨谦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粗重地喘口气,“你为什么要打掉孩
子?他明明是无辜的!”
说到最后,已经像是吼。
穆忻静静地看着杨谦,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净的泪痕,她的脸色苍白,眼皮有点肿:“离婚吧,杨嫌,等我休完假会给你打电话,咱们去办手续。房子愚你家出的首付,我没做出贡献,以后自然不必写我的名字。不过,若是你还留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情谊,麻烦帮我把借条要回来一一既然我再也住不成那间房子,装修的钱应该也不必
掏了才对。”
杨谦深吸一口气,绝望地看穆忻一眼,终于转身,摔门而出。
初春温暖的阳光里,穆忻看着窗外渐远的背影,想拿起杯喝口水,却直到水洒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半个月后,穆忻终干离开郝慧楠家,在郝慧楠担忧的目光中给她一个微笑,上了张乐的车,回分局销假。又过两天,在区民政局,穆忻与杨谦办埋了离婚手续。
那天真是个好天气,肖玉华没有出现,穆忻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离开的时候她
站在民政局门口已经完全解冻的河边,攥紧了手里的离婚证,转头看杨谦。她的表情
不辨悲喜,或许也是因为其中蕴含的情感太丰富,所以杨谦看不透。他不知道对她而
言这结局是解脱还是枷锁,但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深深套牢。
他扬起手里的离婚证,再一次问她:“穆忻,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