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自家的庄子,虽说甚少前来,但总是宁王府的产业。头两天王爷都忙,这第三日,终于空闲,管家老金终于逮到机会,随他一起把庄子大致逛了,账本呈上,介绍庄子的管理情况。
青廷略微听了,这繁庆地处京郊,又隔着山,虽景色美些,但交通不便,农耕地少,不比其它庄子,倒真不指望它赚钱,每年收的那几个租,能打发整个庄子嚼吃的就够了,到了那饥年,指不定王府还得贴补它几个。
这看庄的老金倒也是个实诚人,耐得住苦,在这边快十年了,做的很是不错,青廷听罢他报,便夸了两句。
回到后院,正是日上时分。
后花园内,白花花的日头耀眼的光,这老金使的好园匠,种得一片好花,更有那小径曲通幽处,一路又种了好些杨柳,更将这园子弄的花荫片片,更添了层次。
青廷刚刚站定,就听花园子深处传来一阵女孩子的笑声,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儿穿花拂柳,果从里间出来,个个拎着一个小花篮,里头俏紫粉白,什么颜色都有。
几个女孩儿一见到他,连忙停住,蹲身行礼,齐唤王爷,有那胆大的,偷抬眼来瞧,宁王常服金冠,身材挺拔,温润如玉,然举手投足间又有掩不住的英气,不由红了脸。
一个大胆的丫头名唤小红的,上前一步,“王爷找宜人呢吧?奴等这就去叫。”说罢转身,袅袅又要钻入花丛。
“不用。”青廷淡然出声,说着自顾自走入花丛。
转了两个弯,子钰与杜兰正站在一丛花边,都背对着他。
子钰正伸了身子欲采那花,忽听杜兰一声惊呼“王爷”,忙转过身,手却已搭在那花秆子上,被那刺一扎——
“哎哟!”
“怎么了?”青廷抢步上前,一把抓过她小手,白嫩的食指上,一滴鲜红的血正往外冒。
青廷皱紧了眉,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子钰见他吸吮自己手指,脸微微发红,轻声道,“不妨事。”
青廷这才抬起头,见她今日穿了一件高腰裙子,白色描云上衣,紫红描繁花的绸裙子,胸前系了粉色的彩绳,一条同色的浅粉披帛搭在手臂间,左手也拎着一个小花篮,各色鲜亮花朵与她裙上的暗花一搭,好看极了。
她今日打扮得漂亮,见他看她,心里有些甜,只等他夸她。而他此时眼里却只看到,她脸被晒红了,额间还有汗,手指还被扎破了,眉间还是微皱,“以后这等子事,交给丫环们做也就是了。”
子钰一呆,还未来得及应是,已被他拖着手往外走。她连忙把花篮子交给杜兰,一边急着脚步跟上,“王爷,去哪儿?”
“上药。”
子钰好笑,“不用,真不用,这点子伤,妾……”
青廷头都不回,“不行。”
“真的不用!”子钰不愿这样子跟他出去,急急分辨,“用一点草药,马上就好。”
“真的?”终于停下了,面上还是将信将疑。
子钰命杜兰从刚那扎她的玫瑰下面,寻了点草叶子来,放口中嚼了,抹到手指上,抬头冲他一笑,“一会就好啦!”
青廷翻看她细白的手掌,那根根白嫩的指头上,还有一些依稀的旧日做活留下的痕迹,一点点轻抚过,吩咐道,“以后这些活儿,别再做了。”
“好玩的……”根本不容她分辨,他一一检查,又道,“还有那针线,也别再做了。”
于是,本来说要教子钰等淘胭脂的,就变成了子钰观看,杜兰现学,还是刚才那名唤小红的婢女主教。
青廷见她一脸羡慕、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不会这个么?”
子钰伸长了脖子,“哪里会呢,妾小时,哪有功夫学这些,”说着嗔看向他,“现下好容易能学,您又……”
青廷大笑,点了点她小鼻头,“谁让你归我管?!”
意难逮
在这繁庆庄子东南的一角,篱笆墙内,有几间房舍,院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是清爽。天色已笼黑,墨汁蓝的夜空下,房舍内桔黄的灯光从窗纸里映出,暖暖的甚是宁和。
其他不说,却单说这其中一间。
尽东头的一间屋子内,靠窗打横一个大炕,上头盘腿坐着一青布衣衫的丫头,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模样,正就着炕上矮脚桌的油灯做针线,一时抬头,见炕下小桌前的女子还举着个镜子左右顾盼,便笑道,“你好些了吧,再照,也不能生出花来。”
那照镜的丫头还只顾侧着脸瞅那铜镜中自己的脸,半晌放下镜子,长叹一声。
这一声叹幽幽的,带出了多少心事,那炕上的丫头扑哧一笑,抬起脸,“思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