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194)

外地婆头一次养自己的孩子,养得心花怒放,也不管歪嘴佬了。歪嘴佬在老婆那里得不到安慰,就又回过头来找他。

哑巴心想就这样了,大家平平安安就好。

孩子长到十四岁,平平安安。但他心里还是不放心,院子里的槐树死不死活不活,终究是邪祟。他提出让孩子参军当兵,外地婆舍不得,歪嘴佬也跟他闹别扭。

他是为了孩子好,这院子里有鬼,孩子还是出去才能平安。

这家里他当家作主,他说了算。

好在孩子自己也喜欢参军当兵,人也争气,文化课体育课都很优秀,很快就被部队招去了。

送孩子上车,他满心欢喜。部队里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阳气重,邪魔鬼祟不能作怪。

这一回,平安总算平安了。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五月里,一个旱天雷不知怎么就在夜里劈中了一棵半死不活的槐树,引发了一场大火。因为天干物燥,这一场火借着风烧的如火如荼。这一条街都是木头搭的老房子,风一吹,就都着起来。

这一场大火烧了两天一夜,整条街的房子都被烧掉了,死了不少人。

后来调查起来,起火的正是哑巴和杀猪歪嘴佬住的那个老屋。杀猪佬两夫妻和哑巴都烧死了,一个也没逃出来。

只有参军去了的儿子逃过一劫。拍电报去部队里报丧,歪嘴佬的儿子请了假赶回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回到家,烧光了的房子都还是原样没动,只有歪嘴佬夫妇和老哑巴被乡亲们捡了出来。三个大活人被烧成了两尺长的焦炭,惨不忍睹。

十七八岁的孩子哪里懂得操持丧事,还是乡亲们帮衬着才把他的爹妈和哑巴干爹葬了,入土为安。

而烧光了的老宅,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好。小孩子过了头七,就擦干眼泪回部队去了。部队里横竖会管他吃穿将来,倒是比留在这儿强。

人民政府一面组织群众重新安置,一面派人收拾老宅,准备新建。

扒开哑巴家院子的时候出了怪事,从烧焦的槐树底下挖出了很多带血的泥土和一袋腊肉一样的尸块。也不知多少年了,竟然一点也没烂。

没想到老老实实的哑巴家里竟然有这种东西,真是人不可貌相。但有见识的老先生说,那些泥土里的不是血,是朱砂。但尸块是千真万确,叫人看了恶心。

一时人心惶惶,谣言乱飞。现在是新社会,不讲牛鬼蛇神,人民政府出面,把那一袋脏东西当众烧成灰烬,破灭谣言。

老百姓见妖魔鬼怪也不是政府的对手,便个个心安。把旧房子扒到,叮叮哐哐的开始造新屋。

等到第二年开春,这一片街就换了新鲜模样。人也陆陆续续的住进来,比往日更闹热了。

一对外地来的小夫妻租了新街其中一间平屋,开始新生活。

妻子很快就怀了孕,九个月之后生下一个健康白胖的大小子,把丈夫乐的笑开了花。

外面春光明媚,人人都是一派新鲜气象。

第二部 香江旧卷

第184章 大逃港 1

1962年,干 旱的阴霾已经离开神州大地半年有余,然而饥饿的阴影却还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中国如同 一个重病初愈的人,逃过了九死一生,却还在虚弱中挣扎。

神州大地上,四万万人口嗷嗷待哺。经过三年的煎熬,每一个中国人仿佛连灵魂都被熬瘦熬轻熬干。

当灵魂失去了分量,人便渐渐会变成兽。

饥饿的兽。

彼时,在中国还并没有一个叫做深圳的城市。但这块土地早已经存在,60年代它叫安宝县,是一个穷的掉渣的小渔村。

安宝县山多水多,又面朝大海,能耕种的良田不多。祖祖辈辈的村民多是靠打渔为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渔船。

然自新中国成了之后,公社运动轰轰烈烈的搞起。家家户户的私有小渔船都尽数充公,改渔民为农民,都去重地。

不能打渔,只能种地,虽然村民有怨言,但种地能出粮食,只要能吃一碗饱饭,中国的老百姓还是情愿忍耐。

只可惜,一场历时三年持续灾害效应高大六年的天灾人祸却降临到了整个神州大地之上。干旱连接着蝗灾,让这个本来就田不多,粮不足的村庄陷入了饥饿的阴影之中。

人穷则思变,安宝县的老百姓不能眼看着自己活活饿死。

安宝县的西南有一座并不很高也不陡峭的梧桐山,梧桐山下有一条并不算多宽阔的河流。这条河像一把刀,划分出两岸截然不同的世界。

河的这边,是安宝县。饿殍遍地,苦难深重。

河的那边,是香港。灯红酒绿,富饶繁华。

河的这边,是新生的社会主义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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