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细雨春风刚酝酿出一些酒味来的时候,她又喊了一声。
“小宋!”这一声斩钉截铁干脆利落,带着豪气和爽快。似闷热夏日,一声惊雷乍响,将各种郁闷疲惫黏糊潮湿统统驱散。徐徐清风而来,眼看就要一场淋漓大雨。
这大雨来的突然,来的那么快。风中夹着雨丝,呼呼的就迎面而来。
她是风又是雨,瞬间就从那宽敞的座位里跳出来,跟小兔子似地,谁也没看清,谁也拦不住。连蹦带跳,欢天喜地的就扑腾到他面前。
肉团团似地爪子一把将他抱住,欢蹦乱跳,喜出望外。
“小宋,小宋,小宋。”她喊他,一声声,跟急雨似地,扑头盖脑就淋下去,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这拥抱来的突然,这急雨来的痛快,当头浇下,浑身裹住,宋学义一时竟不知挣脱,无暇分辨。
而那说风就是雨的茶末抱着他又颠又跳,喜滋滋的自顾自喊着。
“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他们骗我,骗我。你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太好了,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然这一句还好活着,就跟闪电似地硬生生将这疾风骤雨的好天撕破。他乡遇故交的深情戏码被推翻,亮出那血海深仇的丑陋案底。
她的欢喜,她的庆幸,甚至她眼里的旧情余韵,都是为了一个死人。
而不是怀里这个热气腾腾的大活人。
说不出的恩怨情仇,酸涩苦辣,宋学义只觉得一股愤懑腾起,一把就将茶末推开。
他只顾着生气,故而推得重了。
茶末只顾着怀旧,故而一点没留神,他一推她就飞出去,蹬蹬蹬后退。
“小心。”在边上的王谋谋看得肝胆欲裂,心都停了,伸手去挡。
在另一边的朱理却早有提防,宋学义脸色一变的时候,他就已经上前一步垫在身后,将茶末一把扶住。
“小心。”扯着砂纸似地破嗓子,低低的喊了一声。
茶末好容易稳住身形,怔怔看着宋学义。
宋学义皱着眉,勉强压住心头的愤懑,冷笑一声。
“活着?谁活着?活着的又是谁?茶小姐,我哥哥八年前就死了,跳楼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哥哥?小宋是你的哥哥?”茶末还不明白。
“他没告诉你吗?他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也就是我。我是宋学义,不是宋学礼。茶小姐若是真心思念我哥哥,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去他的坟头见他。”
说坟头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几个字跟牙缝里挤出来似地。
茶末听完,直勾勾看着他一动不动。她看的很专注,很仔细,越看脸色越白。
“他是宋学义?不是宋学礼?”她还不相信,回头问朱理。
“他是宋学义,不是宋学礼!”朱理扯开破嗓子回答。
茶末皱眉,脸上的喜怒哀乐刷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漠然。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就是你们的合作伙伴?他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儿?他是来找我的吗?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交给他?”问题一个接一个。
茶末不傻,何况已经成精,前后一想就都对上。
“我会陪着我,我们都会陪着你,回去的时候一起回去,别担心。”朱理说。
她听了眉越发紧。
“不,我不去。下一站我就下车,我不是货物,你们想给谁就给谁。”
说完,她挣扎一下,想要甩开朱理的手。
朱理急了,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刚想解释一口气就又缓步过来,咳嗽起来。
一边咳他还挣扎着给她解释。
“不是。。。。。。我不是。。。。。。我。。。。。。只是去看看。。。。。。咳咳咳咳。”他咳得厉害,眼泪鼻涕都出来,好在口罩墨镜挡着看不出。可因为咳,人已经佝偻起,原本抱着茶末也变成挂在茶末身上,靠她支撑。
茶末却似乎看不见他的可怜也听不见他的解释,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退后几步。
“不,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她这副冷面绝情的样惹得对面宋学义怒火蹭蹭的烧。
没错,她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耻女人。当初对自己哥哥,如今对别的男人,她都是这样一副冷面绝情的模样。真不知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那么多大好的爷们挖心掏肺舍生忘死的对她。
或者就是一个妖孽?却不知谁人能来斩妖除魔。
他望着茶末,声声冷笑。
“茶小姐,我哥哥为你年轻轻的就死了,去上个坟插柱香难道就委屈你了?你还能在这大好的花花世界风流快活,阿礼可一个人孤苦伶仃在棺材里躺着。谁幸福,谁不幸?茶小姐,做人要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