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直不死。
赖八二十多年一个人带着,最怕寂寞。以前没人听他唠叨,他一个人就对着影子唠叨。现在终于有了他愿意听他唠叨些往事, 自然是求之不得。
虽然每次都是说些他刚进宫的时候怎么被领头太监欺负教训的破事,但阮宣炆总是安静的听他说,从不嫌烦。
赖八说畅快了心情就会好。这时候阮宣炆就会问他一些书上不懂的事,赖八就会和他说一说。
这个赖八虽然总是发酒疯,脾气也不好,到肚子里还颇有些墨水,无论他问什么,整日脏兮兮的不像个好人,但没想总难不住这个醉醺醺的老太监。
他觉得奇,隆,想不通。赖八就咧着嘴露出一口的烂牙嘿嘿笑,说想当年爷可也是在听风阁当过差,在傅大总管手下练过。
阮宣炆皱皱眉,他知道听风阁是太宗皇帝的藏书阁,那里面当差的太监都是颇有些能耐。
至于那傅易青,是惠帝和景帝两朝的大阉官,权势如日中天。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风烛残年行将朽木的老太监竟然是傅易青的弟子。
小孩子好奇心总是旺盛,便忍不住问赖八既然是那样大的来头,怎么会沦落到看守个废院子二十年的地步。
他这一问就戳到了赖八的痛脚,这老太监立刻跳起来,闭着眼摇头,说这皇宫里水深,一山更有一山高, 自己不是那块料。
阮宣炆追着问出了什么事,当年是不是犯了事?赖八就要摇头,嘴里叨念一句,都忘了,早忘了。
阮宣炆问怎么忘了?你刚进宫的事都还记得,怎么后来就忘了。
赖八看看他,嘿嘿一笑。
该忘就往,这皇宫里人人都亚欧一门绝活,他赖八的绝活就是忘。无论什么事,只要灌饱酒,立马就全忘了。
还说,宗平王你要不要也喝酒,喝了酒,什么不痛快的就都忘了。
阮宣炆要摇头,说他不喝酒。
赖八就哈哈大笑,说他是个没福气的人。
阮宣炆笑笑,福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能吃不能穿,有何没有差不多。
赖八昨天给他讲了《韩非子》的《主道》。说起君王身边的老虎和贼子,他听着真是颇有感触。想来当年父皇身边真实群虎围绕,群贼窥视,真是凶险异常。唉,只可惜,父皇还是没能守住
。
他想到这里,又觉得莞尔。自己现在都成了个破落倘若是自己......
王爷,连宫里的小太监都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还想这些做什么?
再说这君王之道太苦太累,他可受不了。
阿水不喜欢他和赖八说话,倒不是看不起这个老太监,而是她太紧张自己,总是提防着别人害自己。早上临走的时候也总是一再嘱咐,不可吃喝别人给的任何东西,渴了饿了就吃小黑小灰试
吃过的。
宫里的凶险他比她懂,有些东西是刻在血管里身体里,这种对深宫危险的敏锐直觉是他从出生就带来的。所以才会在当年那么执着的选择了她,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
去年冬天她大病的时候,高消耗不退昏睡不醒,无论他怎么呼唤,她都好像睡死过去不理不睬不肯醒来。他抱着她拼命在耳边呼唤,就像夏天里要被闷死煮熟的青蛙,蝈蝈蝈蝈的叫个不停。
最后,他想起那个叫沈玉飞的男人唤她阿水于是他抹干眼泪,轻轻在她耳边唤。
“阿水,阿水”
她哗哗的泪流不止,无声哭了一晚。第二天烧退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那一眼他永远记得,在她那双清澈见底的乌黑眼眸里,只有他,再没有其他。
也许自己就在那一刻决定不再做一个孩子,而是做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
他不再叫她蝈蝈,那个属于孩子的称呼再也不需要了。
他唤她阿水,他的阿水。
天顺朝 7 方似雨
如今你要是问起这皇宫里谁最有权势的奴婢,那帮小奴婢们一定会神色瞹昧的告诉你,当然是方老爷。
方老爷是谁?方老爷就是新任的大内总管太监方似雨。可你会说,方似雨?他不是已经被柳如云给打死了嘛,怎么这人还在?
谁说打死他了?太上皇当年不是说要让这狗东西活着把债还清,还清了才能死。所以柳如云打是打了,但没打死。
哦,那你一定会说,这么说来岂不是便宜了这个方似雨。
是啊,便宜倒是说不上,但估计这皇宫里没人曾想这倒了台的落水狗竟然还有上台面耀武扬威的一天?
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老天爷的心思呀,谁都猜不透。
当年方似雨坏了事,被柳如云打的那叫一个惨,就剩了一口气扔在冷宫里等死。没曾想这人没死成,到活下来了。可惜,到底是结结实实的二百多板子,命是捡回来了,但腿折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