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换流年(299)

她将花枝拿在手上,转换间,手里的那朵雪白桃花不经意就跌落。

那洁白的花瓣立刻被黄泥玷污,嫩黄色的花蕊里晶莹的露水也泼溅在泥土里, 瞬间就消失了。

她仿佛浑然不觉,只捧着那一枝灿烂的绯桃美不胜收,看了又看。

阮佑灿心里突然划过一种别样的感觉,就像一块冰,带着棱角凉丝丝的划过心 头,似乎有点伤,但却也看不出。

脸色微微浮现落寞,低头,不忍看那落花被污泥所贱。

杨波却依然笑眯眯,用手里的花枝撩了撩他的鬓角。

“好一个怜香惜玉的小郎官。”

阮佑灿脸上一下就红了。

“化作春泥更护花,也是一种归宿。明春还能再开一朵好花。”

杨波笑出声,伸手拉起他的衣袖,依然一步一摇,歪歪斜斜小心翼翼踮着脚避 地上的落英缤纷。

阮佑灿对她一番歪理似懂非懂,搞不清她究竟是真心怜爱这些落花,还是虚情 假意,装模作样。又或是真性情,真豁达,真潇洒?

杨波也不解释,只是饶有兴趣的继续她的游戏。

两个人就这么慢腾腾的在花丛小径间走着。

远处传来隐约的谈话声,交错在落花和轻风之间,夹杂着几声嘲弄调侃的轻笑

“嗬,好一片桃花林,开得这般茂盛艳丽。子陵兄,我就奇怪了,你说这和尚 庙乃是清修之地,种这么多艳俗的桃花作甚么?莫非,这寺里的秃和尚们不修佛法 修姻缘?” 一个清朗的声音笑语道。

“休得这样胡言乱语,你呀,就留点口德吧。人家寺庙里种什么难道还要你来 管。”另一个声音些许低沉,也含笑轻责。

杨波听了掩嘴,不知是谁,好损的一张嘴。

她拉着阮佑灿向林子里走,脚步微微促,避不及,绣鞋上立刻沾染琼玉白雪。

她也不察觉,往里走,就瞧见两个身影,掩映在花枝间。

一个青衣,一个绯衫,并排正闲谈赏花。

她偷偷看,伸手微微拨开一些花枝,却依然看不见他们的脸,只知是两个年轻的男人。

阮佑灿拉拉她的衣袖,她回头比一个禁声的手势。

那边厢只听穿着青衣的男人清朗声音又起。

“哎,我倒可以不管,可你这地方官不能不管呀。这么多桃花种在一个寺庙里,难道不奇怪?”

“好了,我好心带你赏春,你却还挑剔。”那穿绯衫的男子摆摆手,笑骂。

“此言差矣,父母官就该管百事,哪里能有的休息。当鞠躬尽瘁矣。”

“哎呀,你就饶了我吧。我真是自作孽,早就该打发你去上京,省的你在这儿叨念我。”

“上京?上京做什么?”

“你不会连春闱都忘了?”

“哈哈哈哈。春闱?你不说,我早忘了。”

“你呀,这等大事也能忘?十年寒窗一朝鸣,你难道不想出人头地,一展抱负?你要是怕京城里没有人,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下。”

“子陵你此言差矣,读书时为了江山社稷,我自当是满怀理想,一身抱负。只可惜,如今的朝堂之上,已是陈氏一族一家独霸。我羞于和这样的窃国之贼为伍。”

“嘘,你这人,这等话岂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那绯衫男子急忙说道。

“隔墙有耳又如何?他陈阁老难道还以为能瞒尽天下人的耳目 不成?这世间不全是趋炎附势之辈,自由清流一族。”

“好了好了,你还越说越来劲了。”

“唉,只可惜晋王治国以后就沉迷女色,流连闺阁。朝堂的事他也撒手不管,任由那陈氏一族折腾。你说怎么那么雄才伟略一个男人,就被一个女人给迷惑了?你看看这晋王到了封地以后都干了些什么?尽是挥霍民脂民膏为他那个王妃建玉宇琼楼,博红颜一笑。这可不是昏君之所为也。”

“哎哟,我的楚美兄呀,我可真求求你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你呀你呀,管管你这张嘴吧。我看你确实不能去京城春闱,就凭你这张嘴,就不知要惹多少祸事。”

“读书人就当直言胸襟,我可不像你,只求仕途。”

“好好好,我就是个俗人,你是那忠言逆耳的忠臣。”

“哎,我还就像做一个忠言逆耳的谏臣。只可惜今年春闱又是陈阁老一派监考,不然我定写一篇谏书,直达天子眼前,定要好好削一顿那老贼。”

“你呀,书生气。”

“舍得这头颅功名不要,也要还时间一个清白之声。”

“好了好了,你还真当天子是聋子瞎子,什么都不知道呀。天子也有天子的难处。”

“难处?有难处难道就非得……”

“好了好了,赏桃花海赏出你这一腔报国激情来了。来来来,春色好,当尽欢。我们还是赏花饮酒去吧。”绯衫男子不由分说拉着那青衣男子转身朝杨波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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