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回头,连那个男人也不见了。
不光他不见了,连那些树荫,花枝,假山,芳草,阳光,微风也在一个接着一个消失。
最后,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我,还有一大团浓的化不开的黑影。
大家去哪儿了?我在哪儿?还有谁?谁来救救我!
我哇一声大哭起来。
“姑娘,你醒醒,快醒醒。”林姑姑把我推醒。
我一个打挺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直勾勾睁大眼注视着她。
“玉儿呢?秀月姑姑呢?大家呢?他们都去哪儿了?”我不停追问。
林姑姑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别转头用手指抹了抹眼睛。
“她们......她们都好,都回去了。”她哽咽说道。
我眨眨眼,不能理解什么叫都好,都回去了。
“回去了?可是,可是我刚刚看见她们,她们进了一到门,不等我。那道门,我进不去,我去就不见了。林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好好睡在这儿哪也没去,你是做梦魇了。醒了就没事了。”林姑姑把我扶正,给我套上衣服。
“太子殿下已经醒了,正找你呢。快洗把脸梳梳头,去见殿下吧。”
我呆愣愣穿好衣服,又昏沉沉洗了脸,坐在绣墩上让人给我梳好头。
林姑姑拉起我,给我整了整坎肩。
“去吧,别胡思乱想了,小心伺候殿下要紧。”
我一个激灵,是啊,别想了,还是做事吧。
至平朝 22 林姑姑
乾元殿里的奴婢换了许多的生面孔,关于那些消失不见的人,大家都闭口不提,仿佛这些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自然也没有消失一说。
我和林姑姑一起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小太子,一到半个月都一个个剥落下来,憔悴不堪。御医换了好几个,药方子也一改再改,那乌滋滋呛人的苦药太子殿下喝了有一桶,但起效甚微。
他依然虚弱畏寒,夜惊晕眩。
往日还能坐着轿子出去上学,回来能蹦跳几下的孩子,如今只能躺在床上,盖着两层被褥还簌簌发抖。
再有不多时就是上元节,辞旧迎新,合家团聚欢庆热闹的日子。可他这幅模样,不光乾元殿里愁云笼罩,就连整个皇宫大内的欢乐气氛也荡然无存。
宁贵妃听说已经哭了好几回,隔天就来探望一次,每次来去的时候都免不了哭一场。
陛下也赦免了一大批罪犯,还剃度了许多僧尼,希望能给太子祈福。
乾元殿的奴婢们也日夜祈祷,希望太子能够转危为安。
可似乎所有人的努力都无法阻止事态向更糟糕更凶险的方向发展,太子殿下还是一日比一日更虚弱。
这几天他逐渐开始昏迷,虽然每次只一小会,但每次都能把所有人吓一身冷汗。
虽然每一个人都安慰他很快会好起来,但有时候小孩子的敏感能让所有人震惊。
晚上我抱着他睡觉,他抓着我的手,突然的问。
“蝈蝈,我会死吗?”
我都不敢回答,只能傻傻看着他。
我以为他可能又昏迷过去说了胡话,可那双乌黑的眼眸却异常的清亮,直勾勾的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想象往日那样扯大慌,反正是我的一贯伎俩。但这一次,我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相对于我的失态,他显得很平静。
“小灰,能一起吗?”他又问。
我掉下眼泪,砸在他消瘦的小脸上。
“蝈蝈,不哭。”
他越这么说,我就越哭得厉害,滴滴答答的眼泪将他小脸浸湿。
他伸手想帮我擦一擦,可两层的被褥压的他无法动弹。
我自己用衣袖抹了抹,握住他的手。
“蝈蝈,不怕。”他说。
可在我手心里的那双冰凉小手却抖了抖。
怎么可能不怕呢?天下谁能不怕死?蝼蚁尚且偷生,一把年纪还想再活五百年的多多少,何况他这样一个才四岁多的孩子。
他就像是刚刚蹦出枝头的花蕾,还未来得及绽放怎么忍心就凋谢。
我将他搂紧,心被一种力量紧紧攥住,那么疼,那么疼。
“怎么会这样?我离开的时候太子他明明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凶险?”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低声自语。
“姑娘你说什么?”林姑姑正在绞手绢,回头看我一眼。
我抬起头看向她。
她低下头,目光闪躲开。把手绢绞好了,走过来递给我。
我默默接过,潦草的擦了把脸。眼泪渍的脸颊生疼,热毛巾抹过一阵刺痛。
“搽点油吧。”林姑姑递过来一只螺壳,里面一团浅玫瑰色的凝脂。
我用手指挖了一点,在手心里抹开了涂在脸上。
“再这样下去,殿下......就不能再换个御医试试?或许从民间募集神医,也是一个法子。”我仰起头,兴冲冲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