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换流年(351)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阮承淋一时也被唬一下。

仔细将那诏书再看一遍,委实是察觉不出有这么一处不是?凝眉沉思,回想自己第一次看这诏书,也记不起有这么一处?

这诏书阿水给他的时候是在纱帐里,灯昏光暗,也看不到这么细。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放在檀木盒里妥善藏匿着,也没多看几眼。

怎么就真的成了假的?他想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他不怀疑阿水,阿水在皇宫里十几年,不会不知轻重。但对宋阁老的话,他也不会等闲视之。这老头讲得言辞凿凿,所谓空穴来风。

宋阁老虽然年纪一大把,眼昏腿打颤,但朝堂里的老油条,观颜查色的本事可宝刀不老,眼睛贼得很。见阮承淋沉默片刻就知道他心里也犯嘀咕,于是又浇油添醋道。

“晋王若是不信我的话,我可以让童子去把当年老儿我告老还乡的旨意取来。那可是天宝三年末的圣旨,晋王一对便知。”

阮承淋摆摆手,微微一笑。

“不必了,对不了又如何?我说这圣旨是真的,你说这圣旨是假。你说你的是真,我也可说你的是假。你说有印子是真,我也可以说有印子是假。真真假假也说不清楚。”

“怎么会说不清楚呢?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对便知。”宋阁老急了,嚷嚷起来。

“是啊,一对便知。可这圣旨岂是寻常物?我何必跟你对?要对,我也得拿到京城去在皇帝跟前对。是假的,我甘愿在金殿前受死。是真的,我便要奉旨清君侧。凡事,等到了皇帝跟前,自有定论。好了,阁老也受累了,送客。”阮承淋大手一挥,示意随行将士这将这老头送回天津卫去。

宋阁老听他这么说,心里急,但还真照不出话来反驳。是呀,谁都可以信口说真假,是真是假只有皇帝最清楚,他手里有货真价实的玉玺。要辨也该皇帝来辩。再说晋王到底是亲王,给亲王定罪,也确实只有皇帝可以。他一个告老还乡之人,实在没有这个立场和权利。

将人打发走了,可心里这块大石头却沉甸甸压着,挣扎不开。

手里这道圣旨,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宋阁老为何要说是假?说假于他有什么好处?如果真的是假?那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是阿水给自己的本就是假圣旨?不可能,他绝不怀疑阿水。阿水有千万条理由给自己真圣旨,却没有一条理由给自己假圣旨。

那么难得是圣旨被人换了?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一个寒战,一股阴冷从心底冒出。

虽然整个西北军营都回避着关于先帝遗诏真假这个问题,但嘴上不说并不代表心里没有嘀咕。关于遗诏的真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猜测和想法。

人心如水,信赖和信念是堤坝,将流水汇聚守护。一旦这道堤坝有了裂缝,这人心就会乱,会散。这堤坝本来只需防守外来力量的冲击,现在却从内部产生了反力,内外受击之下,愈发摧枯拉朽起来。

西北军营的战线一路开到天津都所向披靡,却在天津城墙下,止步不前。

在这里止步的不仅仅是战线,还包括人心,士气。

在城墙下僵持超过一个月后,几员大将之间的矛盾就凸现出来,粮草军饷问题也紧逼气候。

原本说要加入勤王大军的洛阳卫应该在半个月前就来汇合,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来。南京卫已经明确表示,不与逆贼为伍。

而京城里的京卫也已经抽调出一部分来,带着粮草军饷增援天津卫。同事出发的还有朝廷的圣旨,调南京和洛阳卫前去共同支援天津卫,三卫合一,征讨逆贼反师。

逆贼,反师这个名号一喊出,对西北军营的冲击也颇为强大。

有几员大将本身并不想反,只不过是背朝廷逼着觉得活不下去,这才勤王师,清君侧。现在王师变成了逆贼,绝对不能容忍。

晋王手里的诏书到底是真是假,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怀疑是颗种子,一旦扎根就会入荆刺似的不需要一点养分也能疯长起来。

谋反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自己死不足惜,拖累一族全家就不值得。

似乎摸到西北军营也该有了异心和异议,朝廷又适时发出诏令。如弃暗投明者,将功折罪,可戴罪立功,并且不追究家人的罪责。

这一道诏令一传到天津城墙下,立刻掀起轩然大波。想弃暗投明者,呼喇喇就涌出一半多。

原本拧成一股绳一下散开了,就如同散沙乱麻,筑不起高墙捆不住人心,全散了,乱了。

内讧这种事情一向是亲者痛仇者快,眼见着城墙下西北军营内乱起来,三卫合一的保皇之师倒也不急着征讨,在城墙上坐山观虎斗,准备收渔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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