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忍不住插嘴。
“那得看杨姑娘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方似雨嘴角一撩,朝我笑笑。
他可能感觉自己笑得挺和蔼,可看的我一阵鸡皮疙瘩,这人阴气太重。
“我说的绝对是真话,但别人说真话还是假话,我也不知道。”我手一摊。
“杨姑娘真是伶牙俐齿。稍安勿躁,这天下的事都瞒不过陛下,也都经不住我们内务府的查办。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他又笑眯眯一句。
我皱皱眉,看看他,转头看向柳如云。
柳如云不理睬我,径自走到椅子边坐下。
“似雨。”唤一声。
方似雨回头看他一眼,立刻小跑到门边轻唤一声。
“来啊,快给柳爷把茶拿来。”
“晓得了,方总管。”外面的小太监立刻答应一声,片刻就撩了帘子进来,乌木描金漆盘上赫然就是那只金花红定茶碗。
方似雨把那茶碗捧起,恭恭敬敬的端到柳如云面前。
柳如云接过茶碗,也不喝,只是手指一弹。
“柳爷?”方似雨不解。
“去吧。”柳如云淡淡一句。
“是。”他便低下头转身退出去。
这下,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柳如云两个人面对面。
柳如云依然不理睬我,只顾自己一个人端着茶碗喝茶。仿佛这屋子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他悠然自得的享受着香茗,而我,其实就是个摆设,一件死物,压根不是个大活人。
好大的谱,好大的派。看来他真是圣恩眷隆,目中无人呐。
我偷偷做个鬼脸,从罗汉床上跳下,自顾自去书架上拿书。
哎呀呀,都是些圣贤之语,名家之论,愣是没有一卷半本的市井杂学。
“杨姑娘倒是还有闲情雅致看书品文。”背后传来柳如云轻描淡写一句话。
我都懒得回头,看到百宝架上有一块出廓璧,就伸手取了下来端详。
“那还能怎么办呢?愁云惨雾也是过,欢天喜地也是过,怎么舒坦怎么来咯。”我随口顶了一句回去。
“姑娘就没后怕过?”他又问。
我用手摸了摸出廓璧上的纹饰,指腹一阵轻痒,蛮舒服的。
“怎么不后怕?我还后悔呢。”
“哦?还后悔了?”
“是啊。”我把璧放回架子上,又取了只建盏,拿在手里把玩。
“既然后悔了,可曾想过翻供?或许还能祈得天恩,有一线生机。”那柳如云在我身后幽幽说道。
我回头,朝他一咧嘴。
“柳总管真是说笑话骗小孩子呢。我这都冲撞到圣驾之前,离了弦的箭,出了盆的水,岂还有收回来的可能?我说我后怕后悔那是因为我毕竟年纪小,我才十二岁,又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碰
上这等要命要紧的大事,我岂能坦然处之。”我手一摊。
柳如云捧着茶碗斜目看我,不语。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我是不是被人骗了,陛下说的对,人心隔肚皮,我怎么可能看透?但正因为我看不透,好赖总得赌一赌。我赌林姑姑没骗我,最后揭盅了是输是赢就全看老天的意思了。
”我将手里的建盏抛起接住,手指一翻,一转。对着烛光一照。那建盏上的兔毫一丝丝一根根闪着光,华彩异常。
“你就拿着太子殿下和自己的小命赌一场?”柳如云哼笑一声。
“不能赌吗?人生本来就像是一场赌博。与其让御医这下无所作为的搞下去,还不如我赌一场。总比什么也不做,随波逐流好吧。”我眉一挑。
“小孩子的胡话。”他放下手里的茶碗,哼一声。
“那总管是要听大话咯?成啊,说起来这何尝我何尝不是在为陛下尽忠,皇储是天下一等大事,陛下和贵妃将太子殿下托付于我,我自然要尽心尽力的服侍,保护周全。现在眼看这太子殿下
这样,我岂能袖手旁观。总得有个解释吧?为什么太子殿下会越来越不好?总得有人来为他说句话,做些什么吧。即便我是错的,但至少也能让陛下查一查乾元殿,也许太子殿下因此就能有
一线生机了呢。即便我粉身碎骨,总也是一片丹心。”我说。
柳如云眉一挑,看我一眼。
“这么说来,你倒还是一个忠臣。”
我点点头。
“比不得比干屈原,但总对的起良心。”
柳如云听了哈哈大笑,好似我讲了天大的笑话。
我任他笑完,不为所动。
“杨姑娘,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你到底年纪还小。”他看着我,慢悠悠说着。
“这皇宫里的事,有时候没有对错忠奸,只有胜负成败。小孩子不要装大人,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很容易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