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87)

沈羽的目光在我和于闲止身上微一徘徊,起身理了理衣袖,“兵部的人是越发不会办事了,说好来取军阵图,眼下已过了时辰。”又招呼了小胖墩子,歉意一笑,“我赶着往兵部一趟,你二人若无事,便在这等上一等。”

随着沈羽与胖墩子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倚晖堂的一gān宫人也撤得gāngān净净。

椅晖堂外立着一株寒梅,枝gān蜷曲纠结,似有心事惆怅难言。

我亦觉得无话可言,起身施了个礼,“那便劳烦世子大人在此等一等三少,昌平要去淮王府宣旨了。”

方走到宫门口,便听茶盏“嗒”一声被放在案几上,于闲止的声音清清冷冷传来:“你心中有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不妨说出来。”

我脚步一停,回过头看他。

他背光立在倚晖堂外,先前的笑容早已敛了,换上了他独有的,与生俱来的淡漠神色。

我想这样也好,他这幅样子,我才好将这些日子心头的困惑坦然地问出来,才不至于小心忐忑步步惊心。

我道:“你小时候,与淮王妃亲是不亲?”

于闲止似乎没想到我会先问这个,愣了一瞬便笑了:“皇室宗亲,相处皆以仪礼待之,何来亲疏之说?”

我道:“几日前我去探望淮王妃,她于佛龛前念经,唯与我提及你小时候曾养在她身边三年,淮王妃无所出,便是有楚离楚合为养女,也只视你一人如亲子可是——”我朝他走近一步,直直看入他的眼:“可是这一次,却是你害她!”

“淮王妃不傻,即使要命尤姑毒害宁思,也可等到立后之后,何必要赶在事发隔天这个风头làng尖上?可倘若不是淮王妃命尤姑毒死宁思的,这座深宫,还有哪个人如此神通广大,只要搬出他的名讳,淮王府的尤姑便会悉听吩咐?”

“你晓得我早在芳辞宫安插了人手看着尤姑,将计就计令尤姑中了圈套,平白将淮王妃的把柄送到了我的手中,你是想害这个曾将你视如己出的表姑?”

于闲止垂下眸子,唇畔牵出一丝凄清的笑,淡淡道:“你既已猜到,何必问我?”

我忍不住笑了:“是,你不为害她,只因事情走到这一步,你不得不害她。”

“你想让我大皇兄娶兰嘉不是么?当时离立后只有三日,倘若宁思不死,盛妍不失德,淮王妃没有倒台,我昌平公主不因此事而心灰意冷,没有确立皇后的备选人,哪怕有我母后的药囊,兰嘉又如何能做得皇后?”

“诚然让兰嘉做皇后,亦是我心之所愿。可是你呢?你又为了什么?母后生前所制的药囊你从何而得?若是越叔给你的,那么越叔多年前便被你接去江淩,你又是从多久前,便算到了今日的局?”

其实,若非大皇兄的一句话,我如何有这样的心智猜出这一切竟是于闲止所布的一个局。

那日刘成宝宣旨以后,我与大皇兄两个人在子归殿内。

大皇兄与我说:“母后生前之物尽被焚毁,碧丫头,这个药囊你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可说罢这话,他似乎又想到什么,没有再问,只叹了一声道:“罢了,就当是天意吧。”

于闲止给我药囊的时候说,这药囊是越叔所制,他一时忙得忘了,才拖到眼下jiāo给我。

可这药囊分明是我母后生前的禁物,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会无心忘记?

一念及此,我忽觉无力,摇头道:“我既答应要随你回远南,等皇兄大婚一过,我自会将凤印jiāo予皇后,随你离宫,你何必算至如此地步?”

于闲止平静地看着我,良久,开口应道:“自你离开兰萃宫我便来信跟皇上提亲,他表面应下,却从不肯真正应允。我知他是怕你跟我回远南以后,因身世之故遭遇种种不堪甚至不测,也知他根本不会立后,如此便可由你一直保管凤印,护你安危,但他这种担心未免小题大做,只要有本王在一日,这天下,便没人敢碰你。”

我道:“所以,你便想法设法让兰嘉做皇后?凤印只可jiāo予一人之手,我皇兄曾亲眼目睹我母后被父皇赐死,倘若心爱的女子进宫,他必会想尽一切法子保她周全。如此,他或可退而求其次,立后且将凤印jiāo予兰嘉,允我随你回远南?”

那么兰嘉呢?

兰嘉与我大皇兄两情相悦这一步棋,他又是何时算好的?

是一年前兰夫人请求我将兰嘉带在身边做一个婢女的时候,还是近两年前,我在chūn日宴上闹得老丞相与夫人夫妻不睦,却无意结识化名李闲深知内情的他的时候?

我晓得事发当下他未必料到今日种种,可以他的城府,在晓得兰嘉思慕我大皇兄之后,必定是留了心思。

上一篇:在地球上落力的亲吻 下一篇:肌肤之上

沉筱之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