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微微甜(138)

就像,就像手术成功的那天,他累到脱力,走出手术室,就撑不住地坐在地上,当时也是累得说不出话,抬手在霍斯衍肩上按了很久很久。

这两个动作的意义是一样的。

霍斯衍懂得它们的深意,也知道周老师想告诉他什么——

永远不要失去医者信念,永远不要对医学失望。

医护人员来到近前了,周立贤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被迅速地抬上担架,送进了抢救室。

行凶者冉玉田也被第一时间赶来的警察控制。

两个小时后,仁川医院发出了一则沉重的讣告。

“我院肿瘤科主任周立贤主任医师,因遇袭身受重伤,抢救无效,于201X年9月11日17时58分不幸辞世,享年58岁……”

看到讣告,和霍斯衍通过电话的淼淼也迅速赶到了医院,此时夜色深如稠墨,她慌慌张张地冲过一重又一重,四处都找不到那道熟悉身影,她拉住一个路过的人。

对方被她眼眶发红头发凌乱的模样吓得不轻:“就、就在前面空地上出的事。”

他以为淼淼是受害医师的亲属,又安慰道:“节哀啊姑娘。”

淼淼匆忙地点点头,转身往前跑过去,兜了一圈,终于在一棵榕树后发现了坐在石椅上的霍斯衍。

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陪着他。

他的白色衬衫上染了许多暗红的血迹,后腰处有一截衣摆露了出来,在风里翻飞着,他垂手弯腰,侧脸安静而线条冷硬,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座石雕。

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声。

而他的难过是没有声音的。

淼淼的视野立刻就模糊了。

他本来就是医闹的受害者,甚至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今天又亲眼目睹悲剧在他的恩师身上重演……淼淼无法想象,霍斯衍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守在这儿。

她无声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缓缓地,肩膀上有他的重量靠上来,淼淼坐直身体,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很长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月亮出来了,是上弦月,散发着冷清的光,夜空繁星如织。

霍斯衍手上的血迹还没洗,淼淼拆开湿巾,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擦掉,白色湿巾变成了红色,血很多,用了四张才擦干净,她没丢掉,重新装回袋子里。

那是周主任的血。

淼淼的脑海中又浮现那张慈爱温和的脸,忍不住悲从中来,生命太无常,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她没有去擦滑落脸颊的泪,任凭风将它们干透。

霍斯衍抱紧了她的腰,头埋在她胸口,仍是沉默着不发一语。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空气里沁着凉意,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冷,只是觉得难以呼吸,心脏像被无形的什么东西攥住,稍微动一下就抽疼起来。

周老师没有留下任何的话语,也没能和他的家人见上最后一面,直到真正临别的时刻他也没有合上眼,但里面并无怨恨,只有遗憾和不舍。

他在抢救室全体医护人员的含泪静默中,平静地走完了这一生。

霍斯衍缓缓闭上了眼睛,淼淼轻抚他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语言在这种时候显得太无力了,她唯一能做的,是陪在他身边。

凄婉的旋律哀哀地飘了过来,是有人在演奏李叔同的《送别》,没有歌词,只有小提琴在轻吟浅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淼淼循声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摆了一大片白色蜡烛,烛光摇曳,映着一张张肃穆的脸,大家排着长队,一个接一个地将点燃的蜡烛和鲜花轻轻放下。

他们有的是周立贤的同事,有的是惊闻噩耗从其他医院赶来的医生护士,有的是周立贤任教大学的学生,也有他曾经的病人,更多的是素不相识,从各个地方前来悼念的陌生人。

几个年轻女孩子相拥着泣不成声:“周老师,我们……来送……您了。”

小提琴唱到:“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她们异口同声:“愿天堂没有疼痛,没有医闹。”

“周老师您放心,您未完成的事,我们替您接着去完成……”

来的人越来越多,却不显得拥挤,所有人都自觉地排好队,献上花和蜡烛后就退到一边。

有个拄着拐杖的中年女人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压在额前,呜呜痛哭:“周主任,您一路……走好。”

小提琴也哭泣着:“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情绪被调到高潮处,人群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今夜,他们只为悼念一个人而来。

这个人是他们志同道合、温良和善的同事,这个人是给予他们谆谆教导的良师,这个人是他们情深义重的挚友,这个人是他们并不认识但内心敬重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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