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述情深(121)

法嬅大师轻抬首,目光淡然,“施主你可有心事?”

“我不知怎样再对待自己的缘。”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明月怔了一怔,咬住唇,“法嬅大师说得容易。缘灭了,还有复燃之说?”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心不动,则不痛;心妄动,则心痛。明月浅笑,她何德何能做到无情无爱?

“求大师提点。”明月眼一闭,心一横。

“施主可是要放弃这段缘?”

她不说话。

“施主三思。”

“明月知晓佛云:人从爱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几日来,连夜做梦于广源寺,便知法嬅大师的禅机方能解我心忧。”

“施主,你不是这一世之人,你借此世一切的命数只有一劫,劫后重生,方能见彩虹。”

明月睁着眼望着法嬅大师,不想他能看得穿,她低垂眼睑,双瞳无神,“法嬅大师说得这一劫,我晓得。”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施主既然知晓,当好自为之。缘起缘灭,皆由施主。”

“我……累了。”明月叹息一声,她自来此,努力完善自己,好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婚后,她尽量尽善自己,做个贤妻。她一直努力着,可一巴掌拍不响,她委实有些力不从心。

“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心身自在。施主若承受不起,还望少贪欲。”

少爱他一点,可是会身心自在点?她道:“何以做的?”

“大悲无言!”法嬅大师道。

大悲?她想她的大悲即将来临吧。她无不冷笑。

“施主,你命里一劫,皆由你来把握,是去是留,皆看你。”

明月神色恍惚地出了法嬅大师的禅房。她望向天际,她该要和他一次机会吗?他们之间真的无药可救吗?她放不下,不是这般轻易能说放下便能放下。

在料峭地瑟瑟里,明月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这也是她给自己的缘最后一次的苟延残喘。她微微闭上眼,冬郎,请再一次握紧我的手,告诉我,我们还有希望。

回到纳兰府已是深夜。她方一踏进屋,便见容若在挑灯看书。明月怔了一怔,一时不知是进是退。容若抬首看她一眼,“你去哪了?”

这是三个月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明月无不冷笑,本想反击回去,可她明明给自己一次机会来着。她慢慢走到他面前,一面坐下,一面道:“去广源寺拜佛。”

容若不再说话,他继续去看书。明月翕动着嘴唇,想说一句话来缓解尴尬,却找不到话头。她深吸一口气道:“陪我喝一杯怎样?”

容若蓦然抬起头,凝视着她。她道:“陪我喝点酒吧,暖暖身子!”

“好。”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摆出几坛子酒来。明月闻了闻着酒,“这有梅花香。可是梅花醴?”

“是。”

明月直接倒在碗里,“我喜欢大杯地喝。”说着一饮而尽。

“这酒虽性温却容易醉。”

“我酒量好,没事!”说着便又倒一杯大口饮去。她就爱喝酒,心情一不顺,她便喜欢卖醉,以前父亲总是笑话她,与她娘的性格真是像,一样如酒一样烈。那时,她总想,她会找一个很好的良人,过着比这个娘要幸福的日子。人常言七年之痒,而她的婚姻在这一夫多妻制度的大清,挨不过三年。

“听说找到了颜氏?这下全府该安心了吧。”明月笑了一笑,再次饮尽满上的一杯。她喝得急,容若也只是看,并未与她一起喝,她也不介意,权当自己独酌自饮。这便是传说中的闷酒?她这般笑着,这般任由容若看着,自己一口又一口而尽。

她该是千杯不醉的,可这次她喝得太急了,加上梅花醴与其他酒不同,易醉。她眼前的容若出现了双影。她一把抓住容若,略有踉跄地站起来,方迈一步,便被容若带在他大腿上。她略挣扎一下,但挎在她腰际上的那有力臂弯巍然不动。

“冬郎……”她迷惑地看着面色石刻般的容若。

“你醉了。”容若淡淡地道。

明月轻笑,趴在他身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她打了饱嗝,“冬郎,你还爱我吗?”她愈加迷糊起来,眼皮愈加下塌,她迷迷瞪瞪地趴在他身上,在他还未回答之际,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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