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10)

她的思路缓慢地从混沌归于清晰,除了发觉自己腿脚发麻脑仁发痛之外,还忽然发觉出了另一点不同——她长这么大,江承莫这还是头一次对她这么温柔。

她一直觉得他有时候严肃得过了头,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可以温柔。而他说的简简单单的那一句话,是到目前为止宋小西从江承莫口中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江承莫之于宋小西,不是葱姜蒜之类的辅料,而是实实在在不可或缺的柴米油茶。

他只比宋小西大六岁,然而宋小西总觉得他和自己是两个时代的人。他总是有超乎年纪的冷静和沉稳,懂得如何更合理地利用时间,将人事的效率发挥到最大,处理繁杂问题时深思熟虑又游刃有余,消除他人戒备时春风化雨又立竿见影。他的眼窝深邃,从而使本就锐利的眼神更加锐利。

一般来说,江承莫宽于待人严于律己,但是宋小西不被包含在内。江承莫对待宋小西,就像是对待一个精心烧制的工艺品,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德智体美劳,这几项江承莫自己做得都很好,所以受他调^教的宋小西也不得不被迫跟着做到很好。

宋小西青春期时曾对他这种铁腕政策表示过抗议。江承莫此前一直坚持腹有诗书气自华,强迫上小学的宋小西去背那些《诗经》《离骚》《论语》《唐诗宋词三百首》以及阅读《二十四史》,宋小西小的时候只晓得服从,初中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本还有抗议的权利,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她开始试图向江承莫闹脾气。

她站在他的书桌前茶壶一样地掐着腰,一脸的色厉内荏,江承莫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伸手从旁边他的书架上抽过另外一本精装版书籍,淡淡开口:“既然这样,《论语》和《资本论》,你选一个。”

“……”宋小西瞪着那本已经被他标满了各色笔记的马克思经典著作,顿时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从小到大,江承莫一直都很懂得怎么对付她。用沈家二公子沈奕的话来说,宋小西只要一张嘴巴,江承莫就知道她是想吃东西还是要说话。

因为这世上能让江承莫上心的事物不多,而宋小西明显光荣地身在其列,这让她有时候也会觉得甚是荣幸。只是这种能够让人扬起下巴微笑的感觉仅限于别人对他俩的亲密关系表示羡慕的时候,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没有一回是这样觉得。

宋小西第二日跟着江承莫和沈奕回去的时候呵欠连连,在车上还用手指翻出眼底下的红血丝给江承莫看。沈奕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冲着她轻笑:“小七你可以看看你承莫哥哥的眼睛底下,也红着呢。”

宋小西果然凑上去看,又很快被江承莫推开:“坐好。动来动去像什么话。”

宋小西从后面扯过一条毛毯裹在身上,再次打了个呵欠,再次凑到他身旁:“你哭了?”

江承莫凉凉看她一眼,冷笑:“这句话直接总结出了昨天晚上你的状态,是吧。”

宋小西瘪瘪嘴,开始强词夺理:“要不是你一定要拽我回来,我能这样吗?”

“我看你现在也不怎么差,还有精力冲我发脾气。连这个都解决不了,你实习的时候都学会点儿什么?”

宋小西被他噎了一下,但很快梗梗脖子又理直气壮起来:“这不是重点好不好,谁会自己闲着没事找罪受?”

江承莫懒得再和她斗嘴,从后面抽过一个抱枕隔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睡着以后口水流这上面,别靠近我。”说完就开始闭目假寐。

“……”

离开学还剩下不到一个星期,宋小西所谓一个月的寒假实习也临近结尾。她领了工资的下一分钟就给江承莫打电话,声称要请他吃饭。

相对于她的兴冲冲,江承莫就显得十分漫不经心:“几千块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宋小西怒:“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意义啊?这是我自己赚的第一笔钱好不好?”

“可我今天晚上没空。”电话那头还有纸张翻页的声音,江承莫接着说,“你现在过来,晚上陪我去趟晚宴。”

“我才不陪你去参加什么没劲透顶的晚宴!你没空去吧,我找别人去!请客吃饭都不买账,你真是讨厌得没谱了!”

江承莫“嗯”了一声,还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晚上有郑嫣嫣。”

“……”因为这一句话,宋小西酝酿好的所有话都又淹死在肚子里,磨了磨牙说,“你骗我呢吧,你们这些商业大佬的聚会,怎么可能会有娱乐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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