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50)

韩道叹了口气:“果然跟我猜的一样。路渊曾经跟我说过你的性子,你猜他说的什么?嘴巴毒心又软,不想欠人情。不管涉及什么感情问题,就一个念头,想逃跑,还快得跟八百米冲刺一样。”

这样拙劣的笑话,黎念笑不出来,并且面无表情:“不要提他。”

韩道仔细辨别她的脸色,然后再次叹气:“我明天上午过去,你真打算不跟我一块儿么?”

黎念这次沉默的时间更加久,直到面前的茶冒出的袅袅热气渐变得越来越少,才终于答话:“……你明天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黎念认为自己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对于她来说,失眠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刻的困扰。她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明明昏昏不醒,却又总是似睡非睡。

她努力使自己的脑袋里空无一物,却发现这十分困难。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钻进来,让她只能大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L市下了雾蒙蒙的小雨,从市区一路绵延至墓地。天色灰沉,黎念抱着白色的花束,和韩道一起慢慢走上山。

她一路上都在默念自己不要哭,可当她看到墓碑上那个人的笑容时,还是鼻头一酸,忍不住掉了眼泪。

照片上的路渊笑容清浅,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在嘴角边。穿的是那件他最喜欢的深色衬衫,他说“因为长得孩子气,这样穿才能稍稍显得稳重”。

在她的记忆里,因为心脏病的关系,路渊从小便不能跑,不能大笑,不能大声吵闹。而她在大人眼中一直安静乖巧,所以在大人眼中他俩一直是最佳的玩伴。

他们一起玩象棋,书法,学画,一起去医院,还有一起从小长大。

路渊一直是笑着的,即使是在手术后从麻醉中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黎念记得路渊曾经说,为了已经摔碎的罐子哭泣,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

她和韩道一起把墓碑附近打扫干净,把雨迹擦干净,然后放上花束。黎念站起来,捂住嘴,微微仰着头,努力把眼眶里的酸涩逼回去。

她让韩道先下山,自己则又待了许久。头发已经被细雨打湿,可黎念恍然未觉,其实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这样做纯粹觉得这样待下去比下山要合理。

接着她淋雨的效果很快就显现,从她回酒店就开始打喷嚏,到晚上Ada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出现低烧。

Ada对此很无奈:“……我去给主办方打个电话,请他把明天的时间推迟一下。”

黎念刚刚打完针吞完药,趴在被子里昏昏欲睡。Ada要出去打电话,安铭臣的电话正好打进来。黎念一眼看到手机上的十一位号码,立刻拽住了Ada的衣角。

Ada还没转身,黎念就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手里,手势加语言:“就说我睡着了。”

Ada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念,按道理讲,生病的这个时候给男人撒撒娇其实再合适不过了。”

黎念瞪她一眼,因为鼻塞,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别告诉他我发烧了。”

Ada好笑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在她的眼神下把手机绿色键按开:“你好。”

室内很安静,黎念可以听到安铭臣顿了一下,略带肯定地说:“Ada?”

Ada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回应:“是,我是Ada。黎念在睡觉。”

那边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不知说了什么,Ada一直“嗯嗯唔唔”地答,几句话内就已挂断。

“安铭臣说要出差一周左右,这几天不在T市。手机估计也不开,有事的话可以打给他的助理秦鹭,电话号码一会儿他给你发过来。” Ada把手机还给她,又是笑,“说得真是太有条理了,就跟交代小孩子一样。”

黎念“唉”了一声,幽怨地看着她:“您不是要去打电话么?”

“我不理解呀,”Ada反倒在c黄边坐下来,“你说生病了给老公抱怨一下,这是多么正常的事儿,怎么你俩相处得就这么怪胎?”

黎念身子一歪,倒在c黄上,把被子像蚕蛹一样裹在身上,过了一会儿,声音不甚清晰地传出来:“总之就是不想。”

过了几天黎念回到T市。她没有给秦鹭打电话,后者倒是主动打给了她。那个时候她正窝在花廊下面看刚从书店买回来的心理方面的书籍,沐浴在阳光底下,刚刚生出一些睡意。

秦鹭打完招呼,第一句话让她感到十分奇怪:“请问安董在您旁边么?”

“……”黎念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不是出差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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