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是爱你的(35)

透过便利店的玻璃墙看过去,程倚庭看见玻璃上自己样子,表qíng有点冷。

他对她说:“有一次在酒店,看见你和你先生也在用餐。”

她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是吗,抱歉,我没有看见你。”

两个人遂沉默,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霍与驰开口了,“你曾经一直想买的那本《纯粹理xing批判》德文原版,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我买到了。如果我送给你,你会拒绝吧。”

程倚庭听到他这么说,有一个瞬间她有些失意。同从前那个少年比起来,此时这个霍与驰的声音分明是深沉的,或者说,是老。呵,多可怕,程倚庭想,霍与驰怎么可能是一个甘愿服老的人。

“啊,”她拨弄着手里的便当,安静地吃:“不用送我,我会拒绝。那本书我已经看过了,家里的书柜也已经有了这本书的全部版本。”

她曾经个唐涉深讲过这个故事。

大学时,她为杂志社打工写稿,遇人不淑受到公司前辈排挤,一篇接着一篇的稿件往她身上压。她不反抗不代表她不会反抗,于是在又一次通宵赶稿后,程倚庭和公司主编有过这样一个对话----主编:“程倚庭,你的稿子呢?”

程倚庭:“主编,我昨晚看到有一个故事,是这样讲,康德写一本书,朋友劝他早些完成,可是他本着宅男的本xing和知识分子的优柔寡断,还是拖了搞。这一拖,就拖了二十年。后来,他终于写完了这本书,由于拖稿而有的深思熟虑使得康德终于,一、举、成、名。”

主编:“所以呢?”

程倚庭:“我要拖稿。”

主编:“……”

这个故事的结尾是大欢喜,主编被程倚庭这种年少人的意气和稚气的反抗方式逗笑了,同意了她的拖稿要求,并且笑道:“程倚庭,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讲小故事要求拖稿的人啊,说起来,你那个小故事是哪本哲学野史上看来的?”

后来程倚庭有时也会想起这段往事,自己都会被自己青涩的稚嫩样子所笑到,但当初她对着唐涉深讲起这段过往的时候,程倚庭记得分明,讲到最后,她的眼底,是一片水光。当唐涉深沉默地抬起手指擦掉她眼中的水时,才叫她明白原来是她哭了。

因为这个故事,不是她从野史里看来的,而是霍与驰告诉她的。还有那些彻夜赶稿的通宵时光,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一个霍与驰。

“他为我写稿子,发生了很多小故事。”她这样告诉唐涉深:“为了凑字数,经常用叠词,形容天边的云彩必定要用"一朵一朵又一朵",这样字数才够多,很傻吧?”

唐涉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她整个人拥入胸膛,她就这样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全部擦在了唐涉深价值不菲的衬衫上不再言语。

后来某一天,程倚庭无意间讶异地发现,书房里的柜子里放满了康德《纯粹理xing批判》的全部版本,她冲进浴室里问唐涉深怎么会买这本书,也不管SEC的泱泱唐总正光溜溜地站在淋浴器下正冲着澡,就这样被她看了个够。

男人慢条斯理地关了淋浴器,一个伸手,冷不防把她一把拉进浴池,笑得很无害,说:“你免费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我就免费帮你找本书而已。”不过如果你现在要求在浴室里支付报酬给我,我也是接受的。”

想起这些事,程倚庭心中有暖意。她知道在那一回,她是被一个男人疼惜着,尽管那个jiāo唐涉深的男人,在她看来难以捉摸,甚至危险。

霍与驰静静听她讲的这些,吃完便当,收拾了一下,给出评价:“你嫁了一个好男人。”

“是吗,你也这么认为?”程倚庭没什么表qíng,这样不痛不痒的评价她没有兴趣:“不过,也对,女人至要紧是嫁得好。”

霍与驰站起身,淡淡道,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程倚庭放下手里的便当勺,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好好收拾了自己一番,这才抬眼看住了眼前的男人。

她眼里平静无波,口中说出的話却分明是,字字千斤重。

“霍与驰,你想和我,做哪一种关系的同事?”

就在这一刻,霍与驰明白,她长大了。

程倚庭不再是那个,受委屈时抿着唇连饭都吃不下,非要用自身证明是一场徒劳的女孩了。

是这样的,没有一个女人会在qíng场中身受重伤后还学不会长大。

霍与驰知道自己这样的评价十分刻薄,但他已经对她做过一件最为刻薄的事:丢弃她,以至于之后对她所做的一切刻薄之事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他这样的人,用一场丢弃来令女人被迫长大的男人,说到底,是该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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