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82)

如果换一种场景,看客们几乎会为这样一场谈话感动:多么慈善的父亲,用一种多么宽容的心态,来提醒女儿要珍惜唐信这个女婿,因为他试过了,这女婿对女儿是有感qíng的……陆凉风笑了笑。应该是她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一位能将腥风血雨演绎成桃花落舞的父亲,一手遮天,连血腥的事都能做得充满qíng致。

不过这些年,她也已染成黑色。陆凉风淡淡地回敬:“我们用过的方式,再被别人用去,可不好。”

“哦?”

“唐信开始有试我的意思了,”陆凉风端起茶杯,低头闻了闻茶香,“莫非您认为,在两千四百万暗账这件事之后,唐信还能像之前那样对我全无防备?”

陆正风没有回应,他坐着,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qíng,经得起为同一个女人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您认为,唐信是这样的人?”陆凉风喝了口茶,声音讥诮入骨,“如果唐信是这么没用的人,那就太不配做我的对手了。”

几分钟后,在陆正风慈爱的一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之后,话题不动声色地转了方向,两个人默契地不再谈论方才的事,多是叙旧、聊一些过去的事。

陆正风悄然感叹了一句:“说起来,在你小时候,和你相处时间最长的,应该是陈叔才对。”

陆凉风正喝着汤,听到这话,她喝汤的动作没有停,控制着手没有颤抖,心里很清楚,最终,陆正风还是回到了这一个最沉重也最尖锐的话题上。

“前一阵子我去了陈叔的总堂。”

陆正风似乎很感慨:“哦。”

“被查封了。看得出来,查得很彻底,封得也很快。”

“你不难过?”

“我很难过。”

“可他却是死在你的手里。”

闻言,陆凉风一笑,寂艳寂艳的,令陆正风都恍然有一些失神,仿佛眼前这个陆凉风已不似以前那般单纯好控制了。

“父亲,您这么认为?”

陆正风摊一摊手:“我只是听闻。”

“谁做的都不要紧,”陆凉风笑容很淡,“关键是,结果是否合您的意。”

陆正风眼睛一眯:“哦?”

“我和陈叔之间,没有仇怨一说;但您和陈叔之间,却有。所以,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您开不开心,满不满意。”

陆正风大笑。“好,好。凉风,如今你才是,真正的杀将了。不居功,不自傲,不心软,也不手软。”

陆凉风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那么,我是否能和您谈一件事?”

“你说。”

“当年关于接近唐信的那一项任务,我多少是想能从您这边听一听真相的。”

陆正风不动声色:“过去的事,你还这么有兴趣?”

“叙旧而已,不过如此;毕竟为了这一件任务而付出的代价,是令您也万万没有料到的,我对它的好奇,您也应该可以理解才对。”

陆正风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往外面花园走去。陆凉风自然不会认为她爹会忽然这么有兴致来个饭后散步什么的活动,她明白,父亲正在外面和谋士商量——是否该相信她,以及是该对她下手还是收为己用。

花园内一片静谧,只听得属下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报告着:“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包括她去陈易风的总堂,那晚我们也都跟踪了她……目前看来她没有问题,无论是在唐信身边做的事,还是陈易风那件事,她都可以说是站在了我们的立场上为我们解决了心头大患……”

当陆正风再一次回到客厅时,陆凉风一抬眼,看到他脸上温和慈祥的表qíng,她就知道,最难熬的那一关,她已经成功地过了。

“当年的风亭和唐信,实在是太碍眼了,”男人负手,如同讲述一段历史,声音yīn鹜,“不除此人,我实难消心头之患。”

这个故事不短,却并不复杂。

利益之争古往今来都是男xing最热衷的领域,权利、金钱、局势、手腕,无论哪一个都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激发男人邪念的东西。陆正风那时年岁正好,弃政从商,意气风发,在群众面前就是一个进步青年的形象。那会儿他还年轻,这个词听着听着脑袋就发热了,再加上物yù横流、糖衣pào弹这些个腐朽倾轧,邪念一起,就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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