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85)

“那瓶酒是我偷的;那一晚在酒吧做小偷的人,不是陆凉风,是我。陆凉风刚开始被抓时死也不承认是她偷的酒,因为她确实没有做过;后来她无意间看到我偷溜出门口,她就明白了,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是她的朋友,陆凉风把王胖视为朋友,所以陆凉风替王胖顶了这罪名,陆凉风替王胖挨了那一刀。”

“这些日子人人都在疯传陆凉风害死陈叔、向她父亲示忠这件事。唐信,你信吗?我不信,我一点点都不信。即使我没有证据,即使陆凉风和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有关,我都不信。那不是我认识的陆凉风,我只信我认识的那一个陆凉风。”

“唐信,知不知道陆凉风从小到大一直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她经常说,多可惜,她没有多少亲人,如今连她的朋友都不多了。做卧底有多痛苦,只有她明白;做卧底有多自欺欺人,也只有她明白。”

“唐信,你敢指天发誓你没有碰过陆凉风?像她那样的人,你以为她真的会为了卧底这件事而被你碰?当年陆凉风十七岁,走投无路穷困潦倒她也只是去卖血,连梁姐都开玩笑地劝她去卖身,她都没有肯。所以唐信,你以为陆凉风对你,真的一点感qíng都没有吗?”

那一夜她眉目间轻艳的水光,是他刻意忘记都不能够忘的。收起了平日的锋芒,她一记轻喘,如玉似水,令他惊觉这些年他的qíng劫原来一直在这里:他想占有她,却始终不得。

惊艳的故事通常都带一点血味。好故事很狠。往往出其不意,留一个空dòng的结局,如同在你心上画上了一个镂空的句号,从此失去了一个圆满的下落。

唐信听着,脸色一点一点泛白,听到最后,几乎没有了血色。半晌,他才像是陡然清醒般抬眼回神,“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整个人站得笔直,目光森冷:“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王胖唇色苍白,“我只是预感。今天我收到了一笔钱,五万块,送钱的人只说是陆凉风预先寄给我的。我问了另外一些人,都是陆凉风的朋友,也都收到了她的钱,数量不多,有的两万,有的一万,但只要是她的朋友,都收到了她的钱。……”

“唐信,陆凉风那个人,我明白的,她那个工作,那个人,做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根本不可能存多少钱,我们这些人收到的这些钱,加起来,差不多就是她这些年所有可以存的钱了。陆凉风那个家伙,把她所有的钱一夜之间都散尽了,根本没有要想留给自己一点,你想,她是为了什么这么做?”

散尽千金,毫无留恋。这样她才可以,独自一人,赴一场鬼门关的邀约。唐信脸色瞬间煞白。

这些年,王胖已经很少再会说当年的事,也很少会说这么多,以至说到最后他眼里几乎有些水光:“……唐信,陆凉风是什么样的人,我懂;我一直以为,你也懂。”

当陆凉风的顶头上司老方,在警方的秘密监控地点看见忽然闯入这里的男人是唐信时,他就有预感——唐信终究是知道了。

唐信全无平日的冷静和风度,开门见山,来意很狠:“相信方警官你也明白,我一向不喜欢和官方的人打jiāo道,这些年各位对风亭、对我唐信是什么样的人,应该也清楚。我有一句话,今天提前放在这里。官方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唐信要查,绝不会是难事。方警官昔日功绩辉煌,日后前程不可估量,相信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老方看了他一会儿,不动声色地问:“风亭的唐信如此兴师动众大驾光临,不知是为了什么?”

唐信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带着杀气,使得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再加上gān警察这一行的人大都神经敏感,“怀疑”二字是他们的本能,这就更令屋内的气氛火上浇油,十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唐信。

唐信站定,说了一个对双方而言都极为敏感的名字:“……陆凉风。”

老方镇定地看着他。唐信直视眼前这人的眼,一字一句,终于问出了一句话:“陆凉风,是不是,在为你们警方做卧底?!”

问出这句话时他其实比谁都恐惧。因为他太明白了,“卧底”二字对于陆凉风来说意味着什么。

过去那么多日子,每每他看见陆凉风那一双带雾气的眼,他就会想,这人应该是有许多伤心事的。一个人,只有经历了太多的伤心事,才会在快乐的时候都不会有太多笑的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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