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眉垂首,看着脚下的青石方砖,半天说:“我一个人很好。在外面懂得了很多东西,自己会洗衣服了,也会铺chuáng整理东西,现在还能打扫房间,抹桌子拖地除尘都可以……我觉得,人总是要一个人过的。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她还是无法原谅何爸爸,不想见到他,至少目前还是。
这样一段话,自己说的平平淡淡,如同家常聊天,听在韩张耳内,真是说不出的疼惜。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可是,你不能一直这样——”到底是一家人,血溶于水,骨ròu相连的父女。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硬生生说:“韩张,你不要管这个。”韩张叹口气,“好吧,先不说这个。别站在路口chuī风,回去吧。”她闷闷跟在后面,无力感从头到脚蔓延至全身。
韩张想调节僵硬的气氛,说:“前面有家小小的咖啡馆,要不要进去喝一杯暖一暖?”她摇头,“喝了咖啡,待会儿又睡不着。”韩张一字不落听清楚了,问:“你晚上经常睡不着?”她含糊说还好,只是有时候睡得不好。
韩张看她这个样子,脱口而出:“不要担心,我来照顾你。”她根本没有多想,闷闷说:“你不要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觉得义不容辞,我自己过的挺好的。”不肯再叫爸爸。怕韩张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岔开话题说:“我想问你的是,零班的同学聚会还开不开,定在什么时候?”
韩张问怎么了,苦恼说:“还没确定呢,一到周末,不是这个有事qíng,就是那个不行,一拖再拖,我都在怀疑这个聚会搞不搞的成!”她便说:“不如定个时间,来的了的就来,来不了的只能算了。”韩张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要想人全,看来比较困难。”
她想了想 ,说:“元旦快到了,不是有三天假吗?第一天学校里基本上有活动,第三天估计jiāo论文的jiāo论文,赶作业的赶作业,不如就定在第二天,你看怎么样?”韩张点头说可以,问:“你不是说不参加的吗?怎么这么热心?”
她有点不好意思,笑嘻嘻说:“我又想去了。怎么,不让我去啊?我也是零班的!”韩张忙拱手说:“哪呢,八抬大轿抬都抬不来。”盯着她瞧,问:“榆木疙瘩,怎么就开窍了?”
她骂:“你才榆木疙瘩!都是同学,避的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迟早要见的啊!”韩张做出惊讶的表qíng,笑说:“真是长进了,这话也说的出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她“嘿嘿”gān笑几声,老老实实说:“钟越说的。我觉得也是,同学聚会而已,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龙潭虎xué。”
韩张默然半晌,最后说:“你倒是听他的话。”
她刚要刷卡进去,韩张忽然叫住她,“何如初——”她回头问什么事。他张口yù言,无奈心中堵着什么似的,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说:“没什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她点头说好。
韩张看着大门徐徐关拢,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直至不见。风从耳旁chuī过,他沿着林荫道慢慢往回走。从小到大,彼此太熟悉了,所以,有些东西,反而不好说出口。当他察觉自己的心qíng慢慢发生改变,而她,似乎仍然懵懵懂懂。原本可以一点一点过渡,可是现在,他莫名变得焦虑。
有太多的事qíng,不在意料之中。
何如初洗漱完,正要睡觉时,接到钟越的电话。她问:“你是在教室忙呢还是回宿舍了?”钟越说在教学楼里给她打电话。她便说这么晚了,该休息了。他说还应付的过来,然后问:“路上没出事吧?”其实他想问的是韩张说什么了,却不想表现的这么八卦无聊,终于还是按捺下来。
她笑说:“能有什么事!你真以为有孤魂野鬼作祟啊!”又告诉他:“刚刚说定了,一月二号同学聚会,我也去。”她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钟越听了很高兴,“好,到时候我们一块去。”
没想到新年第一天傍晚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直下了一夜。第二天推窗一看,雪已停了,一轮红日慢腾腾升了上来,霞光满室。外面却是满地莹白,冰清玉洁,雪压松柏,冰铺横塘,真是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她连忙爬起来,穿了件雪白狐狸毛装饰的半长裘衣,想着外面肯定有积雪,换上新的鹿皮小靴子,跑过来找钟越、张炎岩他们几个。俩人还没吃早饭呢,约了在食堂门口碰面。张炎岩见了她,笑着称赞:“何如初,今天可真漂亮。”又故意打趣:“钟越,你说是不是?”钟越只是看着她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