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265)

天色将近huáng昏,天边尚残留一抹血红的云彩,分外的红,红得让人悚然害怕,想起别样的物事。容qíng全身上下一片刺目的白,头上也缠着一块白布,手上抱着同样一身孝服的小文,赶着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出了高大冷清的城门。马车上是一具棺木,还带着油漆的味道。一大一小默然无语,神色木然地离开了荆州。路上行人见到新漆的棺木,全身的麻衣白布,摇头叹息,乱世里,这样的事太寻常了。到处都是死人,还能入土为安已经算得上幸运。

容qíng僵直着身体,一手抱紧小文,一手伸得笔直,不停挥舞着马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qíng。天色昏暗,一片寂寥,空旷的道路上只有马车晃动的声音,小文早在他怀里睡过去了。马车忽然停下来。容qíng冷冷地看着负手立在前方的人——青衫长袍,面容平静的秋开雨,手上提着一个木盒,直直地拦在道路的中央。

秋开雨终于来了。容qíng小心地将小文放在马车里的小chuáng上,站起来,一脸yīn霾不善地盯着他。秋开雨一步一步走近,地上留下一个一个千斤重的脚印,清晰可见。秋开雨表面上看起来无事,地上深达一寸的脚印泄露了他的心事。容qíng眼睛看着他,默然无语。短短一段路,秋开雨走起来,像是踩在心口的钢刀上,闪着白森森的光芒,一脚一刀,一刀一个窟窿,流出的不是血——他哪里还有血,有也流不出来。

秋开雨伸出重若千斤的右手,扶上棺盖。容qíng闪出来,一掌挥开,大喝一声,愤怒地说:“秋开雨,你想gān什么?”秋开雨居然没有反击,避了开去,冷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会相信的。”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如同水中流动的长长的水糙,停止不下来。他不敢再靠近棺木,宁死也不会相信的。

容qíng冷笑说:“她活着你不肯救她也罢了,死了还要让她不得安宁?秋开雨,芳菲会死,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还有面目来见她?你还要打扰她最后的安宁?你若还剩一点良心,滚!”秋开雨对他这番侮rǔ无动于衷,眼神忽然黯淡下来,脸上一片死灰,没有半点神采。就这样站立,既不肯让开,也不肯离开。半天,突然动手,就要打开棺盖。

容qíng大吃一惊,使出全身的功力,一剑刺了过去。秋开雨神思恍惚,魂断神伤之下,没有避开,右胸上受了一剑。有qíng剑刚刺入肌肤,疼痛引起秋开雨体内的本能,真气朝右胸的缺口奔腾而来。身体微微一摇晃,往旁边一偏,有qíng剑的剑尖尚带着血滴,汩汩而流。秋开雨yīn狠地看着容qíng,神qíng几近疯狂,眼中现出可怕的红光。

容qíng骇然,此刻的秋开雨理智尽失,生怕他魔xing大发,痛下杀手。挡在棺木的前面,沉声说:“秋开雨,你走吧。芳菲不愿见到你。她这一生,被你硬生生的毁了。她要走了,你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放开她吧,从此不要再来纠缠她了!”秋开雨仿若未闻,运力推开棺盖。容qíng见状,在另一头,伸手合上棺盖,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内功虽然纯正深厚,还不是秋开雨的对手。

秋开雨yīn沉沉的说:“本来我不想杀人。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容qíng大叫:“秋开雨,我知道你绝qíng灭xing,心狠手辣!芳菲,不但芳菲死在你手上,就连你自己的孩子,你也害!你还是不是人!人常言,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肯放过,你还是不是人!”晴天霹雳,当头一棒,惊得秋开雨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半晌,冷冷地说:“容qíng,你要说就把话说清楚。”

容qíng冷笑:“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芳菲有了你的孩子,难道你不知道?她冒死去找你,你却狠心地抛弃她,连自己的骨ròu也不要!可是芳菲依然打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将腹中的孩子抚养长大,她至死都没有对不起你。你,你又是怎么对她的,你问一问你自己!现在,你不但害死了她,连你自己的孩子也一并害死了。一尸两命,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反正你已经灭绝人xing,你要杀人,谁还挡得住你!你杀了我倒好,芳菲反正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面的人碎尸万断。

秋开雨内心掀起一阵惊涛骇làng,又惊又怒,又悲又愤,仰天大吼,其伤心悲痛声震云霄。眼若噬血的野shòu,已呈半疯狂状态,一掌一掌往地上拍去。飞沙走石,扬起厚厚一阵尘土,遮天蔽日。容qíng为之失色,没想到秋开雨的武功竟然达到如此境界,世上恐怕没有敌手。容qíng为了彻底摆脱秋开雨的yīn影,继续刺激他:“秋开雨,我能陪芳菲一块死,高兴还来不及。你要杀,赶紧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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