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288)

左云忐忑地问:“那么宫主的打算是?”秋开雨抬头望向夜空,不甚明亮的月光的周围,稀稀落落地散着几粒星星,似明似暗,引起无数的遐想。他的心稍稍热起来,半天才说:“我要亲自去一趟雍州。建康的事暂时jiāo给你处理。”

左云浑身俱颤,还以为他终于想通,决定斩断一切。心下大喜,连忙说:“宫主尽管放心,建康的事属下知道该怎么处理。”哪里知道秋开雨的想法和他的领悟完全背道而驰。秋开雨点点头,下意识地又抬起头。头顶的月亮破云而出,夜空瞬间明亮了许多。秋开雨放在心底沉寂多时的火焰也在黑夜闪着点点的火星子,随时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秋开雨在去雍州之前先去了一趟襄阳。他潜入襄阳守军的府邸,威胁守城的官员向雍州告急。果然引得萧衍急匆匆地赶往襄阳,而一向守备森严的萧府慌乱之际自然露出缺口。秋开雨乘虚而入,径直朝谢芳菲的房间潜去,神不知鬼不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住在里面已经不是谢芳菲,而是容qíng。秋开雨临近房门,心qíng不自觉有些紧张,呼吸稍微粗重了一些。被正在闭目运功的容qíng发觉了,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外面乌云翻滚,飞沙走石。真气激dàng的声音“砰砰砰”连绵不绝。秋开雨乍然看到推门出来的谢芳菲,手底下缓了一缓,给容qíng抢得半丝空隙,逃过一命。

秋开雨知道他绝没有当着谢芳菲的面杀容qíng的勇气,只得抱住她飞身离去。白天瞬间像黑夜,乌黑的流云当头当脑地罩下来。偶尔的电闪雷鸣,震天动地。天气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可怕过。秋开雨感觉到谢芳菲的瑟缩害怕,将她怜惜地往怀里抱紧。胸前一片濡湿冰凉,穿过薄薄的衣衫直透心口,寒透全身。他还来不及说话,一道闪电就在他脚底下流过,接着是一声连空气也震dàng起来的雷鸣,震得二人耳鼓生疼。大雨如huáng豆砸得人身上生疼,白滚滚的雨瀑布浇得两个人像在水里住过一样,连胸腔里的呼吸也是纯净的湿气。

秋开雨站在“心扉居”的廊檐上,外面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疑是银河落九天。浑身湿漉漉的,滴得到处都是水。可是口里心里却火一般烫,犹如燃烧得正旺的煤炭。他已经走火入魔,觉得谢芳菲的一举一动充满致命的诱惑。他想起建康那个星月闪烁的夜晚,黑白qiáng烈对比的谢芳菲,他的呼吸循着记忆再次急促地喘息,一如往常。秋开雨沉溺得有些后悔,拉回些微的理智,反身要走。当谢芳菲环住他腰身的时候,忍不住一阵苏麻的颤抖。秋开雨仅余的挣扎被冲得gāngān净净。最后一次,他以魔道的名义在心里发下毒誓,于是疯狂里带上决绝。

秋开雨送谢芳菲回去,在银楼里用内力将那条链子狠狠地扣死,仿佛这样便可以扣紧某些得不到的东西。那是一个苍凉的手势,夹杂一种无望的期盼。秋开雨只能将他所有的希冀寄托在某样东西上,宣泄他另类控制不住的感qíng。他趁谢芳菲不注意的时候消失在人海里,转过几个街头来恍惚地站在那里。他的痛苦似乎都带上可笑的色彩。所有的一切是他自己放弃的,所有的折磨也是他自找的,想找个开脱的理由都站不住脚。一条暗黑的死巷,明知道没有退路,还是一头钻了进去。等到横亘去路的高墙厚瓦终于活生生地堵在他眼前的时候,撞得头破血流,他只得往回走。不能不说作茧自缚。

秋开雨穿过暗道的时候,忽然警觉地缩在一边,清楚地看见刘彦奇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奇异地没有跟上去,仿佛还溺水在刚才的窒息里,全身虚飘飘的找不到立足点。他有些疲惫倦怠,没有跟上去察看的兴致。心神渺茫之下,鬼使神差一样重新回到“心扉居”,人走屋凉,寂静空dàng,空气里仍旧残留着前一夜的味道。chuáng上被褥凌乱,地上还遗留着一洼的浅水。

秋开雨坐在chuáng头,枕头上落满黑黑的长发,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秋开雨一根一根细细地捋起,整理成一小撮,一圈一圈缠绕在手指上,轻轻贴在右边的脸上来回摩挲,顺滑服帖,像是魔法,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秋开雨沿着房间来回绕了两圈,空气中似乎还闻得到谢芳菲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带着蛊惑,也带着硝烟,像一场拉锯战,怎么都不对,怎么都没有平衡点,除非彻底的败或彻底的胜。心底里的回忆,夹杂快乐,也夹杂折磨,yù舍难离。他忽地打开窗户,河风“呼呼”地灌进来,一阵风过,屋中原本浓厚的气息瞬间清冽,cháo湿微冷,全然是别样不相gān的味道。陌生的冷风chuī得秋开雨一震,遗失的理智从遥远的地方重新牵扯回来,一点一点流回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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