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青蹙眉轻叹，道：“这么久……去哪儿？”

“墨流山。”

听到这个名字，芳青的神色骤然冷冽。那墨流山本是魔教殛天府的分舵之一，山上妖魔横生，为祸乡里。昔年易水庭曾出战讨伐，更是以她为先锋。脑海中，记忆清晰，宛如昨日。犹记得那遮天黑云，卷地阴风。犹记得那满山焦土，扑鼻血气。脚下妖魔的尸体已层层垒起，眼前的对手却丝毫不见减少。苦战十日，铺白骨为路，聚鲜血成溪，方才将此舵夷平，将妖魔屠尽。而此一战，成就她“五贤”之名……

眼看她神情凝重，霖川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芳青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不准去。”

霖川一惊，也不知她为何如此。以往他也曾出外除妖，从未见她阻止。而这一次，虽说涉及殛天府。但墨流山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易水庭剿灭，更布下了驱邪阵法。如今这个，想来只是些小妖作乱罢了，有何可惧？他开口，正色道：“我已应了天成长老，也跟师兄弟们说好了行程，岂能不去？”

芳青道：“你道行未济，又有伤在身……”

“我虽道行未济，杀几个小妖也是绰绰有余。至于伤势，早就不碍事了。”霖川道，“你这是瞧不起我？”

芳青听罢，沉默片刻，一脸认真地道：“我会饿死的……”

此话一出，霖川不知该气该笑，斥她道：“所以我让你去仪萱师叔那里啊！留在这里，你不饿死才怪。”

芳青望着他，问：“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霖川答得毫不犹豫。若是不去，何时才能凑到造屋舍、添田地的钱……

芳青见他坚决，转而道：“那我也去。”

霖川闻言，惊惑之情犹胜先前。他皱着眉头，道：“你若跟着，我还得分心照顾你，如何除妖？”

“我也去。”芳青重复一遍。

“不行！”霖川否决。

芳青站起了身来，垂眸俯视着他，用命令般霸道的口吻说了第三次：“我也去。”

霖川顿生了满心挫败，他低头一叹，无奈道：“随你高兴吧……”

于是，片刻之后，千泉殿外的护法弟子无语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走出来，然后听芳青轻松地宣布出关。

这个消息片刻之后就传遍了易水庭，全派上下一片哗然。云隐上人听了这消息，更是惊讶无比，亲自传了芳青问话。芳青却只说自己另有打算，绝不会误了试剑之期，云隐上人见她如此坚决，也只得随她去了。

几日之后，准备启程的弟子们聚在山门口，一脸无奈地看着那对让人无语的师徒。

此时天色尚早，芳青穿着宽大的旧衣，挽着最普通的发髻，睁着惺忪睡眼，摇摇晃晃地站在霖川身旁。听弟子们齐声唤她“坛主”，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又往霖川身旁靠近了一些，微微倚上了他。

弟子们见她如此，愈发纠结。

传言之中，这位坛主是何等骁勇。但如今看来，她这般娇柔纤弱，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带着这样弱不禁风的姑娘上路，当真无碍么？

霖川显然感觉到了师兄弟们的忧虑，自己也忧虑了起来。可事已至此，总不见得再忤逆她吧？

纠结归纠结，众人最终还是依照行程，起身上路。

正当众人出发之时，山门之前忽然落下了一道黑影。众人微惊，待看清来者，皆抱拳行礼，齐声尊道：“见过苍寒师伯。”

来者，正是苍寒。

他脸色阴沉，目光直直落在芳青身上，也不理会众人，直言道：“芳青，你为何出关下山？”

芳青听到他的声音，微微醒了醒神，她看他一眼，行礼尊了一声：“师兄……”

苍寒大步上前，走到她面前，冷声道：“你与我一战之约，莫非忘了？”

“芳青不敢……”芳青道，“但师兄已允我一月期限。”

“我允你闭关一月。可如今你又在做什么？”苍寒道。

一旁的霖川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心头不悦。这男人分明是来寻衅的！果然如仪萱师叔所言，堂堂男子，器量竟如此之小！他虽想反驳几句，但毕竟辈分有差，不便cha嘴，只得皱眉沉默。

芳青的神色依旧淡然，她不紧不慢地回答：“师兄放心，即便出关，芳青亦会勤加修炼，绝不会误了决战之期。”

“看来你是有意敷衍。不必说了，今日就做个了结吧。”苍寒说罢，退了几步，唤随行的童子道，“松烟。”